槐堰籌謀千年,布局精妙,大陣威力自然不弱。
「妖女,幾千年過去,沒想到你們還是如此,冥頑不靈。」
他們個個面色猙獰,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后快。
我懶得同他廢話,入陣劃破了手掌,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這一次,手指虛虛一握,那人便折斷了頸骨,破布一樣掉落山澗。
看到他們臉上的驚恐,我笑出聲來。
「多虧了你們圣僧,我才有今日。」
話落,他們臉上浮現出難堪與憤怒,「妖女,你莫要信口雌黃!」
我抱臂立在陣中,劇烈的罡風裹挾著利刃,撞向對方的屏障,「雙修的滋味,你們能享得,我不能嗎?」
「呸!不知廉恥!」
「交出圣僧,饒你不死!」
其實他們哪里是為了宗吾來的。
妖族支脈繁多,除卻槐妖獨特的體質叫人垂涎,更有不少助他們精盡修為的妖族。
若宗吾不在,他們也會找個其他的理由,打上門來。
他們凝力化作一個巨大的長劍陣,指向我所在的位置,「那是陣眼!只要滅了她,妖族不攻自破。」
我冷笑著,只想速戰速決。
大陣發出一聲嗡鳴,罡風起,與劍氣摩擦,發出刺耳的鈍響。
眨眼間,敵方折損數千人。
四周的小妖在劍氣壓迫下,化作齏粉。
我咬緊了牙,額頭已布滿冷汗。
「圣女。」槐堰望著我,突然將匕首插進自己小臂,走進來,「老夫也助你。」
「槐先生,我以為你舍不得死。」我聲音已經沒了開始的清澈。
槐堰沉著臉,「老夫說過,我們兩個,從來都是一道的。這一仗贏了,妖族從此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間,而老夫為的,是我們槐妖一脈,在妖族中,揚眉吐氣。
」
有了槐堰的助力,誅仙陣威力大增。
兩方相撞,地動山搖,雙方皆被震得后退一步,氣血翻涌。
我喉嚨口涌上一股腥甜,心脈突然狂跳不止,似乎有什麼要掙脫束縛。
我臉色一變,宗吾不見了。
然而對方沒給我思考的時間,上方的劍氣再度凝聚,對著我們當頭劈下。
此時雙方都處于強弩之末,稍有不慎,便死無葬身之地。
當!
又熬過了一下。
尸體已漫山遍野,有妖也有人。
天空猩紅,不見天日。
最后一次,劍氣與罡風狠狠撞在一起。
槐堰撲通一聲,倒下了。
我撲哧吐出一口鮮血,冷眼看著對方的人無聲地掉落,失去了平衡,對著地面栽下去。
大陣還未停止,由于失去了控制,開始瘋狂蠶食我和槐堰的血肉。倘若對方還有如我一般的茍延殘喘之輩,誅仙陣會做最后的收尾。
我跪在地上,眼前發黑。
喃喃道:「妖族弟子……聽令,日后務必振興妖族,不得為禍世間,不得傷人性命,以我一命,換來日榮景,望爾等珍之重之。」
「謹遵圣女令!」妖族弟子呼啦跪倒一地,對著我拜下,哭聲哀切。
兩陣余威仍在,妖族已悉數撤離。
扭曲破碎的空間自交界處,逐漸向我吞噬而來。
我張開手掌,最終無力地癱倒再地。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宗吾……走了也好。
一點點金光將我漸漸圍攏,我聽到一聲嘆息,努力抬起眼睛,是宗吾。
確切地說,是他的一個虛影。
他眼神悲憫,帶著哀切的沉痛。
「槐瑤,我要如何救你。」他輕嘆一聲,虛幻的手似乎想摸過我的秀發,最后卻徒勞地穿過了我的身子。
空間縫隙已近在眼前,宗吾滿眼不舍,似乎,有淚滑落。
我張開嘴,含糊地念到他的名字,卻見他笑著轉身,走入裂隙。
金光自黑暗中消失。
裂隙閉合。
風和雨漸漸停了。
一片廢墟里,我踉蹌起身,怔怔望向宗吾消失的地方,煙霧散去,一個人站在那里,渾身血跡。
我急急喊道,「宗吾!」
那人轉過頭來,眼神有過一瞬間的茫然,繼而對著我道:「貧僧初玄,見過施主。」
眼神是陌生的。
明明還是那具身體,被我咬破的嘴唇還未愈合,可他卻不記得我了。
身邊有人咳嗽一聲,緩緩坐起身,聲音嘶啞破敗,「那不是宗吾。」
我覺得槐堰被摔壞了腦子,皺著眉糾正他:「他是。」
槐堰苦笑道:「宗吾,已經走進去了。」
我短促地笑了一句,聲音尖銳,「槐堰,老眼昏花了吧,他進哪兒了?」
「你看見了。」槐堰指指裂隙消失的地方,「沒有他,我們已經死了。」
我的笑漸漸凝固,突然走到和尚面前,捧住他的臉,細細打量。
和尚眉眼淡淡,似乎并不抗拒我,但他還是緊緊皺起眉頭,「施主請自重。」
那一瞬間,我如遭雷擊。
過了很久,聲音晦澀道:「你不是宗吾。」
槐堰道,「如今他的身體里,只剩一縷殘魂了。」
我幾乎發不出聲音,徒勞的,拽著和尚的衣角,眼眶通紅。
槐堰沉吟許久,緩緩道:「人妖殊途,變數良多,與其告知真相,亂你心智,毀妖族大業,我寧愿瞞而不報。」
我沉默良久,啞著嗓子說:「槐先生,我和他,誰欠誰,總要算個明白的。」
槐堰道:「誅仙陣以殺止陣,你本是逃不過的。」
「……當年宗吾割裂神魂,將其中一部分化作佛印打入你的心脈,才讓老夫有妖丹可聚。
」
我閉上眼,淚滑下來。
槐堰繼續道:「后來宗吾消失,我猜是他因割裂神魂而修為大損,不得已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