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阿魚的祖父外出時,撿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當時村子 裡反對 的 人很多,畢竟身份不明,又身受重傷,說不定會給村子帶來什麼禍患呢。
周祖父收留了他,卻並非因為心善,而是看他雖然衣服破爛,卻面色白淨,貼身處還有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家裡必定非富即貴,想要好好賺一筆。
可誰成想,人是醒了,卻是什麼都記不得了。身上只有一個玉佩,上面刻著村人不認識的字。而後,玉佩也被周祖父拿去當了,換了銀子,家裡蓋房置地,光景慢慢好過起來。
再後來,周祖父便做主讓他入了贅,從此以周為姓,玉佩所刻之字為名,便是周琰。
食盒裡還放著塊玉佩,薛玦去當鋪時,那玉還在,便一道贖了回來。
姜晚拿起玉佩,對著燭光,看得仔細而執著,微光中,上面的「琰」字清晰可辨,她顫著手從妝柩中取出另一塊玉佩,只一眼,便癱坐在地。
事情昭然若揭,周琰,就是薛琰之。
當年,姜夫人得了一塊好玉,做成了兩塊玉佩,一塊給了薛琰之,上面刻著「琰」字,而另一塊,在她這兒,上書「晚」。
捏著玉佩怔了許久,她才捂著心口咯咯笑起來,笑得淒涼而又無奈,誰成想?誰成想?當年死在崖底,穿著他的衣服的人,從來就不是薛琰之。真正的他卻穿著小廝的衣服,被村人撿回了家。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他卻在二十裡外的村子裡活得好好的,活了九年,無一人知曉。
他這些年,雖說沒有薛家的錦衣玉食,卻娶妻生子,生活美滿。
而她薑晚呢?
薑晚最後看了一眼刻有她名字的玉佩,然後抬手將它摔了出去,霎那間,玉佩支離破碎。
未婚夫遇難失蹤,她守寡九年未改嫁,誰知他卻早已另成了家
這一晚,薑晚躺在榻上,一夜未眠。
薛琰之不可能永遠是周琰,總有一天,他會被尋回,重返薛家,待到那時,一個是為他守寡多年的媒妁之妻,一個是相守多年,為他生兒育女的糟糠之妻,兩人中,必定只有一個為正妻,那另外一個呢?為妾?他會如何選,她薑晚又該如何自處?
薑晚在黑暗中緊咬舌尖,直到口中溢出血腥之氣,其實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不愛薛琰之,她也不願留在薛家為妻或為妾,她想要離開。
第二日,薑晚起了個大早,來到薛夫人院中。
經過一夜,她已然想明白了,她要將此事告知薛夫人。待薛琰之一家三口回了洛京,薛家團聚,那時她已是多餘之人,只需取得一紙和離書,此後天大地大,薛家已困不住她了。
可到了薛夫人院中,丫鬟卻道:「夫人今日一大早便入了宮,少夫人可用了早食?」
薑晚聽了心中突然焦躁起來,卻也知無法,只得去了廳堂等著。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直到午時將近,薛夫人才領著人浩浩蕩蕩回來。
薑晚連忙起身迎上前,卻看到薛夫人身側是一個太監,手裡拿著明黃的聖旨。
薑晚的腳步頓住,心中的不安也愈發強烈。
直到那太監展開聖旨,稍顯尖銳的聲音在薑晚耳邊響起:「薛薑氏接旨。」
姜晚被薛夫人拉著跪下,以頭叩地,冰冷的地面將讓她清醒不少。
「今有薛府薑氏,守節多年,上侍婆母,下育稚兒,賢良之名遠播,朕心甚慰,特賜守節牌匾,以示嘉獎。」
那太監聲音尖細悠長,在屋內響了一會兒才徹底沒了聲音。
宣旨太監走了,薑晚卻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如枯敗的落花。
聖旨一下,她所有的謀算都成了空。從前束縛她的是一紙婚約,是禮法人情。而此後,束縛她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婚約尚且有回退的餘地,可聖意……
薑晚突然有些想笑,如今倒真如多年前那老嬤嬤說的話,從此,她姜晚生是薛家的人,死也只能是薛家的鬼,
「為什麼?」她開口,聲音卻沙啞的厲害。
薛夫人穩穩落座,輕啜了一口茶水,才語重心長道:「晚娘,這可是我一大早進了宮,在皇后面前為你說盡好話才得了這……」
「為什麼!」薑晚厲聲打斷她的話,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手指顫抖的厲害。
薛夫人卻是將目光投在她身上,從上到下打量了薑晚一番,才嗤笑著開口,聲音低沉凝重:「為什麼?你昨日同玦兒在府門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