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些信,是寫給我的就好了。
只可惜,不是。
紀瑯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時候,每一封寄來皇都的信,那些毫不含糊的愛意,都不是屬于我這個青陽長公主的。
我只想一想,就覺得心疼得幾乎要窒息了一般,胸口發悶,疼得厲害。
太疼了,以至于我的臉色很不好。紀老太太越說越起勁,我卻只能模糊聽清三個字——無所出。
瞬間反應了過來,我用指甲狠狠掐進手心才克制住語氣:「這是母親的意思,還是夫君的意思?」
利用無所出這件事情,想要紀瑯娶平妻。這究竟是誰的主意。是紀家的人,還是紀瑯自己?
我心裡一片悲涼,卻也清醒地知道——就算不是紀瑯自己的想法,他把我帶去茶樓聽那出戲,就足以證明他的態度。
他從來不在乎我。
他是天底下最肆意的少年,以為我綁住了他的一輩子,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傷害我,想要為自己失去的自由和情愛討回公道。
片刻的沉默之後,我得到了答案。
紀老太太聲色俱厲:「無所出犯了七出裡的條例。瑯兒沒有休了你,已經是你的福分了。現在不過是娶個平妻,你還想阻攔不成?」
我盯著她那張滿臉溝壑的臉看了半天,笑了,越笑聲音越大,到後面幾乎是控制不住笑出了眼淚。
成婚的半年裡,我在紀家伏小做低,于是有些人就真的以為我好欺負。比如說,此刻的紀老太太。
這不行。我愛紀瑯,所以他可以欺負我。但是其他人,不能不把我當作一回事。
「紀老太太是不是忘了我是誰?」
我揚眉掃了一眼那些牌位,聲音更冷,「本宮是大晉的長公主,封號青陽。當今天子,是我的胞弟。你覺得,我阻攔不了?」
紀老太太臉色鐵青,氣得以杖敲地,倒豎眉眼:「好好好,既然長公主覺得是我們紀家委屈你了,我這就讓紀瑯休了你!」
我這半年裡沒少討好她,不過忤逆了這一次,她就乾脆和我撕破臉皮。
紀家人的心,都是石頭做的。
「紀老夫人若是做得到,便儘管去吧。」我不欲與她多說,只冷下了臉,「紀瑯回皇都不過半年,朝堂之上那些巴結他的人,還存了五分情面是給我青陽長公主的。你掂量清楚!」
「你讓誰掂量清楚?」紀瑯的聲音又急又氣,伴著猛烈的推門聲,震得紀老太太都是一哆嗦。
紀老太太就像是看見了救星,忙不迭地開始告我的狀:「瑯兒,你聽聽,這就是你娶的夫人!」
對上紀瑯冷漠的眼神,我沒由來地想起了當年他寄來的一封信。
他在信裡說,大漠的夜很冷,月亮似彎刀,幾乎要直直地捅進人的心窩裡。
現在,我在紀瑯的眼裡看到了那輪彎刀。嗯,果然很冷。
可是,當年他說冷,我紮破了手為他縫了一件冬衣,現在我覺得冷了,卻換不回他一個寬慰的眼神。
若當年我不曾動心,現在絕不會如此狼狽。
「長公主是覺得,我紀瑯借了你的權勢?」紀瑯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覺得哪怕我否認了,解釋了,他也不會相信我一個字。但我還是決心試一試。
「紀瑯你聽我說。母親想讓你再娶,但我不……」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紀瑯冷漠的聲音:「我知道。
」
我後面半句哽在喉間,再吐不出半個字。
「母親與我商量過了,你地位尊貴,紀家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若是不願意,那便和離吧。」
成親半年來,他就算對我再怎麼不耐煩,也從來不會說出和離二字。
我如遭雷劈,一時之間愣在了那裡。
萬籟俱靜,片刻之後我搖了搖頭:「紀瑯,你不能與我和離。」
我捨不得。
紀瑯冷著一張臉看向我:「說到底不過是惦記我的虎符罷了。好,這個將軍的位置,我卸了便是。」
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紀老夫人覺察出不對:「糊塗!將軍之位怎麼是你說卸任就卸任的?」
紀家熬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指著紀瑯重回了世家之席。我知道,老太太捨不得。
紀瑯漆黑的眼眸深如一泓深潭,他望著我,像是在等一句話。
「不……」
剛吐出一個字,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要卸任?不要厭惡我?還是,不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