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左右,手機突然亮了。
我摁開螢幕,手一抖。
四十多個未接來電。
全部是郝子玉的。
我騰地站起來,在段賀朝不解的目光中,慌慌張張道:「我……我出去接個電話。」
此刻我的內心十分複雜。
情人節,先是無情拒絕了我,在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奪命連環 call。
沒有十年腦血栓真幹不出來這事。
眼下,心中好奇是多于激動的。
帶著這份奇妙的快感,我撥通了郝子玉的電話。
那邊立馬就接了,一片嘈雜裡,郝子玉語氣十分不好地說:「你幹什麼去了!我出交通事故了,人在醫院,錢不夠,趕緊過來。」
我一愣,沒有像以往那樣緊張地問他「有沒有受傷」,而是脫口而出:「陳琪呢,她也受傷了嗎?」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下來。
「子玉哥哥,我好痛啊……」陳琪搶答了這個問題。
我握緊了手機,深吸一口氣,聽郝子玉在那邊說:「欣妍,你聽我解釋,我們只是偶然遇見……」
「在哪兒?需要帶多少錢?」
郝子玉一頓,滿含歉意道:「人民醫院急診,八千,現金。」
我捂著暈乎乎的額頭,倚在牆上,「你身上一分都沒了嗎?」
「沒了……我們兩個人……不夠……」
我哦了一聲,「照顧好自己,我馬上到,一定要等我!」
掛掉電話,我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突然拔出電話卡狠狠扔出去,罵了句:「傻 X!」
清爽的晚風吹起劉海,我突然覺得神清氣爽,身後小門一響,段賀朝已經披著衣服出來了。
他竟然比郝子玉還高,我倚著牆,頭頂剛好到他喉結的位置。
他笑了笑,「進去吧,我有事先回醫院了。」
我福至心靈,突然問:「人民醫院?」
段賀朝穿上衣服,淡淡嗯了一聲,「電話給我。」
我茫然遞過去,只見他低著頭,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摁出一串號碼,打出去。
「這是我的電話,以後看病可以找我——」說到一半兒,卡住了,抬頭遲疑地問:「你出門不帶手機卡?」
我一拍腦門兒,想起那個跟郝子玉綁定的情侶手機卡已經葬身下水道了,不好意思地說:「前幾天手機被偷了,還沒來得及補辦。」
段賀朝突然歎了口氣,「第一次想給,還給不出去。」
我見他一臉為難的樣子,突然說:「段醫生,我胃疼。」
他一愣,「這麼快就入戲了?」
我捂著肚子,小聲說:「一天沒吃東西,真胃疼,我想跟你去醫院。」
段賀朝原本鬆懈的臉一板,突然將我攔腰抱起來,攔了輛出租塞進去。
半個小時後,我被段賀朝攙著,站在人民醫院的急診大廳裡。
晚上,急診依舊摩肩接踵。
段賀朝領我掛號的時候,不斷有醫生露出新奇的目光,「老段,你怎麼在這兒?」
段賀朝熟悉地跟同事打招呼,不冷不熱地開口:「小姑娘病了,陪她看病。」
「行啊,挺漂亮。」
「別瞎說。」
此時我才知道,段賀朝是神經外科的,本來要回科拿材料,現在卻陪著我出現在急診。
我排在隊伍後面,忍著胃一陣陣絞痛,跟他說:「你去忙吧,我自己來。」
段賀朝不動神色地把我往身邊拽了拽,避開擁堵人群,「沒事,不急。」
我突然有點恍惚,跟郝子玉待了一年,回回都是他病了,我上趕著,以至于自己病了,習慣了一個人掛點滴,其實我自己沒什麼問題。
可這一刻,突然覺得有個人陪著很好。
段賀朝按部就班地領著我做了檢查,確診急性胃腸炎,打針的時候,旁邊突然插進一道迫切的聲音來:「妍妍,我在這兒。」
我扭頭望過去。
郝子玉額頭破了口兒,正在淌血,左手纏著繃帶,右手替陳琪舉著吊瓶。
「妍妍,錢呢?」他松緩了語氣,用一貫溫和的態度對待我。
我看了眼還掛在段賀朝寬闊肩膀上的袖珍小挎包,正要開口。
段賀朝自然而然地接過護士手裡的吊瓶,替我舉著,淡淡道:「她沒錢。」
郝子玉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精彩。
他在「你親哥」「你表哥」「你表弟」「你遠房表弟」裡糾結,最後,問出來:「你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