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考慮把你的墓穴修寬敞一點吧。」
我兇兇地瞪他:「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陸斐到底沒反駁,他捉著我的手,湊過來親了我一口:「好,都聽你的。」
我想世界上大概再沒有夫妻像我和陸斐這樣,一個冒名頂替,一個命不久矣,偏偏每次親密無間后,討論的都是生死攸關的話題。
我仍不肯罷休,執著地打聽世間神醫,并且將范圍從都城擴大到整個晉國范圍內。
然而不等我找到合適的神醫,關于陸斐的壽命不足半年的消息,卻漸漸傳遍了整座都城。
那一日,阿九從外面回來,告訴我,有位曾在江湖有赫赫盛名、隱居山林多年的孟神醫,忽然在京城現身,在西坊市的一條胡同內坐診。
因為他的規矩是不上門診治,我就找到了陸斐,讓他和我一同往西坊市去一趟。
起初陸斐不同意,我扯著手帕在他面前假哭了一會兒,他無奈地搖搖頭,放下手中正在寫的書信:「好吧,全當陪你出門逛逛了。」
有些日子沒出府,今日出門,才發覺都城中的氣氛有些非比尋常的嚴肅。
在坊市口下了馬車,我推著陸斐走了兩條街,便遇見了三波巡邏的皇庭禁衛軍。
這三波禁衛軍,只有一小隊過來給陸斐見了禮:「見過九殿下,九皇妃。」
陸斐懶懶道:「如今在宮外,倒不用這樣多禮。」
那人聞言,神情更加嚴肅,搖搖頭:「禮不可廢,何況九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陸斐輕輕笑了一下,「如今我是廢人之身,是我拖累了你們才是。
」
那人望著陸斐,欲言又止。
陸斐側頭道:「夫人,我們走吧。」
我推著他離開,走出幾步,才小聲問:「那是誰?」
「那人名喚林沉,如今是皇庭禁衛軍的一個小隊長。」陸斐說著,微微停頓了一下,「從前,他是我的副將,跟隨我立下赫赫戰功。只是后來我受了傷,失了兵權,他也就被貶職了。」
我抿了抿唇:「還有一件事……」
「嗯?」
「你叫我夫人很好聽,能不能再多叫幾聲?」
這時我剛好推著他走到無人的街角,身后的鐵甲衛還隔著幾步,陸斐目光四下流轉一圈,沖我勾勾手指。
我忙不迭地俯身湊過去。
借著狐皮大氅的遮掩,他在我耳邊輕輕吻了一下,然后低聲笑道:「夫人有命,莫敢不從。」
救了個大命。
如果這不是在大街上,我真想讓陸斐像那天晚上一樣,穿上軟煙羅做的褻衣,然后……嘿嘿嘿……
我一時想得出了神,直到陸斐帶著笑意的聲音再度響起:「夫人。」
「啊?」
「擦擦口水。」
我猛地直起身,抬起袖子胡亂在唇邊抹了兩下,待看到陸斐笑意盈盈的眼睛,才意識到他又在逗我。
「陸斐!」
我氣得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顧慮他的身體,不敢太用力。
陸斐一把捉住我的手,耐心哄道:「是我不好,不鬧了,我們走吧。」
10
我推著陸斐到孟神醫的醫館門口時,才發現門口竟然守著兩列禁衛軍,館內氣氛森嚴。
禁衛軍一見到我們,拔劍就攔,身后的鐵甲軍連忙沖過來,護在我和陸斐身前。
「膽子真大,連九殿下和九皇妃也敢攔嗎?」
屋內的人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到我和陸斐,驚訝地挑了挑眉:
「聽說九哥余壽無多,怎麼不好好在家養病,還敢出門?」
陸斐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幫我把翻上去的袖口展平,溫聲道:「夫人當心著涼。」
陸閔被他這副態度激怒了。
他大步沖過來,垂眼看著陸斐冷笑:
「九哥來找孟神醫,莫不是還打著自己能被治好的主意?我告訴你,別做夢了,你早該在兩年前就死去,如今又茍延殘喘多活了兩載,已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我氣得惡狠狠瞪他,陸閔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抬眼看過來:
「公主花容月貌,若是這就守了寡,倒是可惜。若是你求我,我倒是可以向父皇請一道圣旨,讓你來我府中做個侍妾。」
陸斐忽然出聲:「十弟今日忽然出宮,帶著禁衛軍來拜訪孟神醫,所為何事?」
陸閔神情微微一變。
「聽聞簡貴妃身染惡疾,已失圣心。十弟如此孝順,還是將關心我與公主的心思,多多用在自己母妃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