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在都是鳥的份上救她一命,她卻想要我死,嗚嗚。
嘴碎的鳥能不能被拔毛?
算了,還是讓我失憶來得痛快。
只要我不記得,丟人的就不是我。
「哎,你聽說了嗎,梧桐山那只小鳳凰,醉駕撞到輪回臺里了,哎呀呀,聽說輪回臺風大的,把毛都刮掉了幾把!」
「……」
你禮貌嗎?
我面無表情的關上窗子。
我是凡人,我聽不懂鳥語。
7.
「囡囡,你在這守著做什麼吶?」
白發蒼蒼的老人撩起竹簾,手里端著碗撒著碧綠蔥末的菜粥,一笑眼角褶子都堆在一起。
我回過頭,連忙接過:「婆婆辛苦了。」
云婆笑瞇瞇摩挲兩下長滿老繭的掌心,連著喚了兩聲:「小心燙著。」
說來慚愧,我,還沒有戶籍。
在人間像是突然出現,生無定籍,因為缺著生活經驗,挨了幾天的餓,全靠森林里尋著野果子充饑。
餓得頭昏眼花后,我終于意識到凡塵世人和林下神仙天差地別。
也就是在這時候,云婆拾到了我。
聽云婆說,她中年得子后便沒了丈夫,兒子長大后又在外面從軍,想掙個大出息回來,每月家書倒是準時,都是叮囑老娘照顧好身子。
我聽了個稀奇,原來人間的家,是這樣的嗎?
想我在仙界快活,還從未在話本子里見過看過。
她此刻袖手站在那里,兩只手垂下,眼底的慈愛溢成實質,帶著歲月沉淀后的閱歷。
她眼中涌動的是我看不懂的懷念和悵然。
我三兩下喝完清甜的菜粥,擦了擦嘴,心滿意足地準備去林里摘些前時候吃過的漿果。
云婆一定會喜歡的。
她努著嘴,左攔右顧地攔了我幾次,額頭上急得都是薄汗,帶著點討好和哄騙:「囡囡乖,囡囡不要往村外跑,外面很危險。
」
我拍著胸脯嘴上滿口答應,心中覺得自己沒問題。
這天我趁著云婆收割麥穗,偷偷溜了出來。
不吃果子怎麼能行呢?
云婆不喜歡吃粥,更喜歡吃干飯和一種圓圓的、很咸的菜干,我上次嘗了一口,臉都綠了。
云婆撿起滾在地上的菜疙瘩,拍了拍灰,在我阻止的聲音中笑呵呵道:「囡囡歲數小,吃不慣,老婆子喜歡吃。」
縱然她這般說,但我見她一直臉色發黃。
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鳥兒不吃果子,羽毛會長得沒有光澤。所以人類一定也是這樣,不吃水靈靈的果子,人也會憔悴些。
8.
破防了,家人們。
誰能想到凡間的果子熟透了會掉地上爛掉的?
我將豐穗神君從頭罵到尾巴根,還是只拾起來一小捧小得可憐的漿果。
皺皺巴巴的,一看就酸。
等我回天上,一定要揪著沉迷打牌的豐穗神君的耳朵告訴她——
好姐姐,再賞人間點果子吧。
不過除了果子外,我此行倒是收獲頗豐。
白嫖了一個勞動力。
雖然話本子里說,路邊的野男人不要隨便撿回家,但誰能架得住劍眉星眸、輕衣薄甲、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少年郎呢?
我看他骨骼驚奇,定是個下田鋤地的好苗子。
我撿了不少遺落在林子里的果品種子,全看他能不能種地了。
回杏花村的時候,許遠就瞧見婆婆在村頭張望,滿頭大汗,見我拖著個血糊糊的人回來,大驚失色:「囡囡,不是告訴你不要出村子嗎?」
云婆的口吻第一次如此嚴厲,帶著慌張關心。
我也第一次有了羞恥心這個東西,喏喏答:「下次不會啦。
」
云婆到底還是幫著我將人拖了回去。
凡人是太脆弱了,受傷一時半刻也好不了。
一晃三四天過去,草床榻上睡著的人就沒醒過。
我噘著嘴努力的吹吹,試圖吹出一縷仙氣,救他一命。
我本以為吹不出仙氣很尷尬,不成想,閉著眼睛噘著嘴呼呼的樣子被云婆瞧了去,更尷尬。
老人家掩嘴笑了半天。
「我,就試試,話本子里都這樣,說不準吹吹就好了。」
云婆擦擦笑出的淚花,揭開紗布,灑了點白藥在傷口上:「好好好,囡囡真是太可愛了。」
「我看話本子里天宮的仙女都是這樣的,一個比一個神氣厲害。」
我在臉皮和不要臉中掙扎著,試圖狡辯一下。
「那囡囡再試試,囡囡長得這麼俊,真的像是那天上……的小仙女兒呢!」云婆不假思索說了半句,卻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