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眨眼睛,回想起方才裴期伸展時,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有點走神。
「囡囡是女孩子,可要聽婆婆的話,不能出村,外頭有土匪,有打仗的,可嚇人啦!」云婆搓搓窄袖里貼身藏著的小布帕,「囡囡再忍忍,快結束了。」
打仗?是仙魔之戰那樣的打仗嗎?
凡人為什麼要打仗呢?人死不能復生,又不像神仙自有活命的法門,他們圖什麼?
我努力回想看過的話本子,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云婆見我似是被嚇住的呆愣,便摸索出一封信給我看。
她抖開一封信,里面是大大小小顏色泛黃發黑的紙片。
「這都是虎子寄給我的,」云婆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等我的虎子回來,戰爭就結束了,囡囡也可以出去玩,不怕危險了。」
我聽婆婆說過,她唯一的兒子周飛虎,早在五年前從軍,就沒回來了。
「囡囡,你識得字不?這兩年寄回來的信,老婆子我有點眼花的看不清了,你給我讀讀吧?」
信紙隨風招搖,像是寄來了邊陲遠處的殷殷問候。
我一字一句地念:「娘,兒子過得很好,今天有村民送大白饅頭來咧,他們說,趕走那幫蠻子,都看俺們了!」
「娘,這幾天風沙大,俺一看日子,這都九月了,你記得吃點秋梨,省著嗓子犯老毛病啊!」
「娘,見信安好。這是俺們一個小秀才告訴的,文雅吧!沒想到連小秀才都……」我努力辨認了一下,才發現是墨跡氤氳的幾個大字,歪歪扭扭:「都棄筆投戎啦!」
「娘,等冬天吧!俺們將軍說了,冬天下雪的時候,那幫蠻子就該滾回老家了!等冬天兒子就回來了!」
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書信,每一封末尾都是叮囑老娘照顧好自己。可這個人寫字忽大忽小的,又匆匆凌亂,難為婆婆點著燈油一點點仔細辨認。
云婆聽著聽著眼眶就紅了,她嘆了一口,有點失望:「連著兩年沒下雪了,虎子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我抱住婆婆,撒嬌道:「我陪著婆婆,今年一定會下雪的。以后我念給婆婆聽好不好?」
云婆眼眶濕潤,哎哎了兩聲:「囡囡真是好孩子。」
12.
晚間時候,裴期終于踩著夕陽的尾巴尖回來了。
我正蹲在地上,扒著一碗菜粥喝的稀哩呼嚕,十分香甜。
云婆局促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囡囡,你坐著吃。」
我連連搖頭。
家中僅有兩個凳子,下午的時候碎了一個。老舊的木頭支架帶著磨的烏黑發亮的凳面一起散架,云婆坐在上面跌了個跟頭。
我第一次如此懊惱沒有法力,不能將云婆的寶貝凳子組裝回原樣,也不能減輕云婆膝蓋上的傷痛。
裴期丟下一只珍珠雞在我面前,我被唬了一跳,連著退了兩步,一個屁股墩砸在地上,眼疾手快之下才保住手里的粥碗沒有摔碎。
「你干什麼?」我警惕地看看裴期,再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珍珠雞。
這只雞長得真像鳥。
「?」裴期蹲在地上堆出一個小土包,拍拍手上的灰屑,莫名其妙道:「丟地上烤了吃啊。」
吃是不可能吃的。
我們鳳凰,吃竹米,喝露水,縱然沒有這些,吃些果子青菜粥米也可以。
但我就是餓死,從這里跳下去,也絕對不會吃一口類鳥的肉。
外形類鳥都不可能。
13.
姐妹們,對不起,我有罪,我以前錯過了那麼多美食。
珍珠雞太好吃了。
真香。
不是我意志不堅定,在裴期拿著一只雞翅膀在我面前若有若無晃悠了幾圈后,我妥協在了鹽巴和孜然爆開的油花香味中。
誰知道這個缺德的裴期,隨身還帶著香辛料?
我就差吃的淚流滿面。
多年之前,含露帶給我一只人間的燒雞,我以鳳凰最后的尊嚴拒絕了。
事后我聞著香味咬手帕,眼淚水饞的都從嘴角流出來了。
我吃地狼吞虎咽,口中滿滿當當嗚嗚地問:「還能再烤一只嗎?」
云婆心疼地看著我:「囡囡是很久沒吃肉了。」
我咽下一口,頗為心虛:「菜粥也很好喝呀。」
云婆的眼眶又紅了。
裴期面無表情地塞給我一個雞腿:「閉上嘴,吃你的。」他轉頭對婆婆輕輕道:「您已經將最好的吃食給她了。」
我跟著點頭,眼睛發亮。
菜粥還是好喝的。
我永遠喜歡菜粥!
裴期一臉沒救了的表情看著我,咔吧一聲擰了另外一個雞腿下來,遞給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