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人間的日子似乎過得格外快。
晚秋一眨眼就過去了,不過半個月,就到了冬日時候。
婆婆將我裹成了一個胖球兒。
「囡囡多穿些,嶺南的冬天冷得刺骨頭。」
我三兩下扒下來幾件,圍起婆婆:「我不冷,婆婆說著冷,自己怎麼才穿兩件?」
云婆笑瞇瞇地替我系好扣子:「老婆子歲數大了骨頭硬,抗凍。囡囡是第一次過嶺南的冬天吧?」
我點點頭,稀奇地轉來轉去。
「……」
云婆似要說些什麼,又戛然而止。
最后只化作一句:「囡囡真像天上的小仙女兒,無憂無慮的。」
我敏銳地察覺到婆婆有些傷感,還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我不假思索道:「囡囡不會消失,會陪著婆婆,還要陪婆婆等虎子大哥回來。」
裴期站在院門口,手上還提著一柄滴血的劍,提著的麻布袋里裝了幾只獵物。
他迎著光,眼角眉梢都泛著暖意,琥珀色的眼睛里盛著星辰日月。
我一扭頭看見,呼吸都一滯,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要不把他抓去當神仙吧?
他信步朝我走來,一身雪竹的氣息讓人聞了便喜愛。
直到他不輕不重的給了我后腦勺一下。
「你要把自己捂得生痱子嗎?」他一邊說,還要一邊皺著眉頭幫我系好遺落散開的盤扣,「……真懷疑你是不是天真過頭了。」
「裝都裝不出你這股傻乎乎的勁兒。」
「?」
我今天就和你拼了,同歸于盡吧。
15.
云婆這幾日慣愛守在門前,拄著裴期做給她的拐杖,張望著遠處。
我也裹緊自己,陪著她。
「今年冬天,好像不會下雪了。
」云婆落寞地眺望著,遠處茫茫,一望無盡。
嶺南的冬日濕冷,我無比懷念玄罹宮里的那顆火靈珠,恨不得偷下來給婆婆暖著。
她手上紅彤彤的,摸起來硬邦邦的剌手,后來我才知道,這是凍瘡。
我無意識地打了個哆嗦,云婆推我進屋:「囡囡快進去暖和著,等裴小子回來,就有粥喝了。」
我哈了幾口暖氣在手心,搓了搓兩只手,摸在婆婆兩邊臉上:「婆婆也暖和暖和。」
家中沒米了,裴期倒是勤快,二話不說就去了鎮上,在婆婆的嘮叨惦記中,裴期提著一袋米回來了。
我圍著他打轉,總覺得他身邊熱乎些。
我眼睛尖,一眼瞧見他的佩劍上多了條劍墜。
以我縱橫四海八荒見過無數珍寶的眼睛,這塊玉在凡間應是上品。
北風卷的他的劍墜和劍鞘脆響,叮叮當當。
我忽然好奇,伸手扒了一下他的劍墜,話到嘴邊卻變了個味:「怎麼?去趟鎮里,哪家大小姐看上你這俊秀郎君啦?」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聲音悶悶的,只覺得抓到玄罹懷中摟著個美人都沒這麼悶得慌。
裴期頓了一下:「嗯,怎麼了?」
「沒怎麼,那祝你……」
我干巴巴的試圖找點話,被他猛地放大的臉嚇了一跳。
他輕輕沖我吹了一口氣。
我覺著眼睫毛癢癢的,不自覺眨了兩下,臉也燒的慌,一動也不敢動,呼吸都屏住。
「傻乎乎的。還是個小姑娘,瞎想什麼。」他忽然笑開,笑地前仰后合,刮了刮我凍得通紅的鼻頭:「是故人給的。」
「過些時候,我就要離開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剛泄了一口氣,又覺得心被人揪著酸痛。
「你要離開?」
「嗯,」裴期懶懶地伸了個腰,只有在這時神色才慵懶下來:「還會再回來的。」
「什麼時候?」
「時和歲豐的時候。」
「你這樣子像是不打算回來了吧,」我有點委屈:「沒良心的家伙,你怎麼這樣的?話本子里不是寫,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嗎?」
言罷饒是我不懂,也有些尷尬。
這算什麼?
我好像把心里想的也不小心順嘴說出來了。
我承認,想了,只想了一點點——
關于和裴期和婆婆,一直這樣過下去的可能。
裴期有點別扭的擰巴,嘴上嫌棄我這嫌棄我那,可替我烤肉的是他,替我守夜的是他,替我準備好衣裳、替我系好扣子的也是他。
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我有點兒不想離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