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把我吹得有點飄,所以我拒絕了他披過來的黑色大氅,頂著雪出了門。
林滿月家住在桐花街第三座宅院,朝中五六品官員大多住在這條街,我找到她院子對應的那面墻,三兩下就翻了進去。
我敲了兩下門,沒敲開,還好她的窗沒關緊,被我一把就拉開了。
天助我也!
私入姑娘閨房不合適,雖然我如今實在按捺不住自己滿腔欣喜,但是進她院子是我最后的退步。
我知道自己很緊張,但是萬萬不能露怯,得按照我排好的來一遍。
得先倚窗,姿勢要灑脫,身段要挺直。
然后再開扇,動作要隨意,姿態要優雅。
最后回眸,眼神要溫柔,表情要金貴。
「林滿月,你別太難過,小爺我……」
我承認,我這話不過是個說辭,她總不能真為別的男人難過。
不能吧……
好吧,她能。
她靠著床癱著,地上酒壺傾倒,半開的窗彌漫出一片酒氣。
她向來守禮,很講究體面,如今卻面色蒼白,臉上淚痕縱橫,眼角也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就這樣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睡去了。
操,她還真為別人難過上了——
啪
我心底的火苗,它滅了。
風夾著雪花吹過來,好冷。
十一月的雪,我的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晃蕩回府的,腳步好沉,心好疲憊。
路上還被一個在家門口堆雪人的小孩嘲笑了,我確定他嘲笑我了。
他說我穿得像新郎官。
去他媽的新郎官,你才像新郎官,你全家都像新郎官。
我再也不穿紅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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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滿滿:
我醒了,我還沒清醒。
金陵斗不愧是好東西,一口后勁也大成這樣。
我覺得我還需要再睡會兒。
但是我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太好的氣氛,所以睜了眼,然后成功被嚇愣了。
若不是窗外陽光大好,房間也是一片暖色,我當真要以為我夢游去了哪家靈堂。
不過七尺多的四方小床,被抹眼淚的娘,唉聲嘆氣的爹,提著刀的阿兄團團圍住。
他們的目光大都心疼和悲戚,讓我差點信了我一夜之間罹患重病這個可能。
我覺得我還能拯救一下……你們覺得呢?
在我這愣神的空隙里,我娘完成了從默默抹眼淚到低聲啜泣再到淚流滿面的轉變,她顫抖著伸出手,我幾乎以為她要抱著我的頭痛哭一頓。
然而,她沒這麼干。
她是個淑女,我是個閨秀。
「我的滿滿,命好苦——」
「……」
我爹張了口,閉上了,又張了口,又閉上了,反反復復讓我看得干著急后,他總算斟酌著開了口:「滿滿,是為父不好。若是為父再有出息些,也不至于讓那陳生不將我們放在眼里。婚約是當年兩方家長定下的,你若真心喜歡,咱家就算不退他也奈何不了!」
不必了,不必了,真的大可不必!
我一口氣嗆住了,咳得自己掉了兩顆眼淚,我都慶祝完了你跟我說這個?
「女兒……女兒認為這樣不太妥當。」我承認我急了,我得打消我爹這個可怕的念頭,「自古門第不相當的婚約大多不美滿,既陳公子不愿與我們結親,女兒就算強嫁過去估計也過得不順心……況且,況且陳公子本該有更好的追求。」
我自認這話漂亮,有一分灑脫兩分做作三分大方四分自憐,簡直叫人除了心疼寬慰找不到我一絲錯處來。
果不其然聽得這一番話,我爹我娘除了更心疼,倒沒有堅持那個想法。
只除了我阿兄。
他拔刀了……
他沖出去了……
我仨都沒來得及攔。
我爹我娘只來得及再安撫我兩句,就匆匆出去招呼小廝攔人去了。
房間安靜了下來,我總算有時間喘了口氣。
春禾端著水盆進來,滿目擔憂,她向來藏不住事。
「小姐——那陳嶠實在不值當您如此!」
天知道今早她進屋子看到小姐被子蒙過頭,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模樣有多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