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雖然冬明反復保證沒幾個人看見我那天丟臉的模樣,但我還是在家避了兩天風頭。
若不是父親母親要回來了,而我還要親自幫我們家大長公主殿下去相國寺取她年前留下染佛氣的翡翠珠串,我還能在府里多癱兩天。
我少來相國寺,或者說我不常來寺廟這種地方。
冬明跟小師傅去佛塔里取東西,我在廊下轉悠了兩圈,決定去別處逛逛。
來時冬明叨叨了兩句,說這相國寺有個別處都沒有的姻緣殿,還挺不一般。
既然不一般,就去見識見識。
前些日子下了雪,這廟宇紫花蓋紅墻,被雪一襯,挺有幾分意境。
不過意境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緩步走過來的姑娘。
我沒想到能在這碰到林滿月。
當真是巧。
我百八十年來一次的相國寺,居然也能見到她。
這點微妙的緣分讓我沒忍住欣喜,笑的時候扯到了嘴角,我才記得我臉上還有塊沒好的傷。
完了,我不好看了。
我更拿不出手了……
她問我:「世子爺受傷了?」
語調很溫柔,隱約透露著幾絲關切。
我總不能說是跟她兄長打架打的,只能找了旁的借口。
「嗯,前兩日跌了一跤。」
她看過來的目光專注而認真,眼眸明亮柔軟。
我耳朵有點熱。
小爺真不是害羞,我哪有那麼不爭氣!
頂多……就是有點緊張罷了。
「你……你怎麼樣?」
她額上還有不太明顯的青印,好在面色紅潤了很多。
只是她大概還是難過吧,不然也不會讓人看出笑得有些勉強,連眸光也暗了暗,偏偏還得自我安慰:「挺好的。
」
她不好,我看得出來。
可她不是因為我難過,哄她的話我也不能說。
我有心再多跟她說兩句話,可她要走了。
我只來得及叫住她:「林滿月……」
腦子里走馬觀花。
想告訴她,你沒必要難過,又不是沒人喜歡你。是陳嶠他瞎了狗眼,他配不上你。你看我長得比他好看,人也比他體貼,你要不考慮考慮我……
可當她真停住,安靜乖巧等著我開口,我也不知怎的,張口落下一句——
「冬節快樂。」
……
我保證我的背影看上去沒那麼慌張,直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我才松了口氣。
我只記得我娘送回來的信里說趕在下月冬節前回來……
不對——
冬節是在下個月!
霍歇,好樣的。
靠著墻,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殿內大師捻著佛珠過來,先鞠躬道一聲:「阿彌陀佛。」
又道:「施主,人生在世,萬事隨心即好。」
他讓我看開點。
「大師可算姻緣?」
我命既然不由我,那就看看由天如何。
大師寫下我報的八字,平靜的臉上居然有一絲驚詫,他看了一眼桌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紙張,笑道:「施主有緣。」
那紙上一對生辰八字赫然與我報的相同。
還挺巧,也不知道算的什麼結果。
不過想來那一對來合八字的該是兩情相悅,比我好點。
聽到我和林滿月八字相合的結果時,我覺得有些時候還是可以信信命的。
老天都說我們合適了。
總不能跟它對著干吧。
我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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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滿滿:
早前我說過,我曾在一個詩會上出過一次風頭,這個詩會并不平常。
辦詩會的是當今圣上的嫡親妹妹,最受偏寵的云和公主。
每年十二月冬節,便在云和公主的錦繡園里辦上一場。
但凡京城里能叫上名字的公子小姐們都能參加,或游園或作詩或品茶賞花。
是以我總習慣叫它,年度相看大會。
你別說,這些年來在這宴會上結成的緣分當真不少。
我上一次參加還是三年前,小小出了回風頭。
家里幾口人還沒摸清呢,就被幾家給遞了紅帖,給我爹娘嚇得再不敢讓我去了。
今年我照例收到了帖子,我爹娘一改往日作派,生怕我不去。
他們還總覺得我沒有從退婚的陰影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