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通透,絞絲的花紋精巧細致。
我腦子里已然顯現它簪在林滿月發髻中的模樣,定然十分相襯,萬般好看。
我很滿意。
就這一會兒,楚云燦早跑得沒影了。
管她呢,反正東西到手,她走就走了。
我正要帶著盒子出去,那掌柜的笑瞇瞇就給我攔下了。
「公子,絞絲玉簪九萬七千錢,您怎麼支付?」
「……」
算了。
我哪有臉嫌人家沒腦子。
看來當年我還是太仁慈。
我就應該趁那時年紀小先把她給揍一頓的!
氣歸氣,東西我肯定是要的。
也不知明天把它送給林滿月時,她會不會開心。
希望會的吧。
只是不要再收到她的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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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滿滿: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春禾正幫我把滿月燈掛到廊下。
不過日暮時分,還不到點燈的時候。
我坐在窗后托著腮發呆。
腦子里走馬觀花,像演過好幾出戲,等回神細想,又好像什麼都沒留下。
春禾被后廚六嬸喊去搭手了,因著兄長當晚差,今日這家宴就吃得早些。
我正琢磨著不如去看看院子里的梨子樹。
今年冬日雪下得多,雪地里掘一掘,不知道能不能挖出兩個凍梨。
可惜我拿著小鏟,繞著樹掘了一圈,也沒找著一個。
不應該啊……
我仰頭瞇眼往樹上望。
光禿禿的樹尖倒是掛了倆。
上樹這種事,我這幾年干得少了。
但是毫不慚愧地說,當年我那上樹本事,怕是連五靈山大師都能叫好。
哦,忘了說。
五靈山是皇家獵場,里頭的大師養猴。
我一把擼起袖子,蹭著老樹干就往上爬。
幾年不練,我這技術果然生疏不少。
等坐到樹杈上,我已經累得不行了,抱著赤條條的樹枝好幾個喘氣。
院子里這棵梨樹年數雖大,但其實長得不高,果子樹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梨子樹比院墻高了半截,我座下這枝杈卻堪堪和院墻一般高度。
在上樹時我腦中已演練好摘梨過程。先爬到枝杈末端,再站上墻頭夠一夠。
比量一番,這身高也是夠用了。
這樹枝說粗不粗,細又不細,往前爬兩步卻有些輕微顫動搖晃起來。
這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摔下去死是死不了,缺胳膊少條腿倒是有可能。
離墻頭越近,枝杈就越細。
剛開始我尚能跪著爬,這會兒只能貼著樹枝子趴著往前蹭。
我蹭得起勁,離墻頭還有一掌距離時停下歇了口氣。
這一歇,歇出了個加油打氣?
「三二一……上!」
緊接著噔噔兩聲,我和墻頭那邊探出的腦袋來了個面對面。
我很尷尬,但是我覺得霍歇看上去比我更尷尬。
他長得白,雖然習武多年,但家里養得金貴,沒叫往糙里長。
此刻氣氛凝滯,沒人開口,他的臉卻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像是一盞放了紅燭的燈籠,點了光,慢慢紅成艷色。
他還扒在墻頭,上不上下不下地,堪堪露出個腦袋和肩頸,靜靜掛在墻面上。
不過,我的處境也沒好到哪去。
京都里頭,能上樹的閨秀,估計我是頭一份。
我這幾年裝得什麼優雅守禮,從容有度,什麼淑女閨秀,才情俱佳。
這會兒碎了個干干凈凈,風一吹,形象全碾成灰散了。
沒也就沒了吧,偏偏卻是讓霍歇瞧了個正著。
縱然我狠了心告誡自己,不必做那般白日夢,但姑娘家那幾分薄臉皮,還是叫我有些許不知所措。
好半天我才堪堪開了個口,尋思著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
「世子爺,好巧……」
我發誓我就是隨口一說,并沒有什麼別的諷刺意味!
但顯然霍歇不這麼想,他掙扎著想解釋兩句,欲言又止,最后嘆口氣放棄了。
「我只是想來問問,你今晚可有約?」
爬人墻頭這般行徑向來不是君子所為,霍歇這番舉動已然讓我驚訝,再加上他這一問,我更是有些迷茫。
不過,無論他什麼目的,我已然有自己的決定。
「我今晚不準備出門。」
說是節日熱鬧,但每一年都是這般,也無甚差別,對我而言已沒有什麼新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