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我上次把那沒味兒的香丸取出來時沒摸著。
私心作祟,讓我展開了這張紙。
左右各一列字,實在眼熟得很。
左邊是林滿月的生辰八字,右邊——
右邊那個,與我一樣的生辰八字。
林滿月身邊應該沒有人是這個生辰八字的了。
心神快過腦子。
我攥著紙的手止不住地輕顫。
巨大的喜悅侵襲了我,這張紙代表什麼,我很清楚。
意識又回到那一天,相國寺姻緣殿,她是從那個門里出來,迎面遇上的我。
我請大師合八字之時,邊上留下的那一對與我們相同的生辰八字。
原來……
真是我們。
原來,是我們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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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滿滿:
我要去見霍歇!
這是我喝了一小口一壺醉做下的決定。
才不是酒壯慫人膽。
我和酒明明是互相成全的關系。
出家門時,天已經全然暗下來了。
正月十五的夜,是一年中最亮的夜。
九天之上是滿月,瑩白的月光蒙上萬物。
街角家家戶戶檐下的燈籠,暖白的,朱紅的,光芒連成一片,鑄就今晚京都不夜之城的景象。
我沒叫人跟著,是偷摸溜出來的。
找男人訴情這事你叫我怎麼找人陪著。
難道我還得帶個給我捧哏不成?
這邊我說,霍歇,我喜歡你。
那邊她捧,誒,不錯,是這樣。
這邊我說,你對我的心思呢?
那邊她說,哎呦喂,這有點難猜了。
結束后,我估摸著我倆還能問霍歇討個賞錢。
桐花街不是主街,冷清得很。
等過了巷子進了主街,才熱鬧。
三圣大街是京都最熱鬧最繁華的主街。
正月十五這一天,各大商家有錢的點龍燈,沒錢的設個小彩頭。
攤子從街頭擺到街尾,小販舉著貨架艱難地在人群里穿行吆喝。
花樣多,人也多。
今晚幾乎半個京都的人都能聚到這一處。
那場面,就是隨便丟顆瓜子進去,都能砸到個人頭。
我家和國公府不在一片府區。
桐花街在清源坊,國公府在榮興坊,中間隔著條三圣大街。
我估摸算了算,我起碼得在這條街上逆行一公里才能進到榮興坊。
以一己之力逆人流而行,是什麼給我的勇氣?
是愛情嗎?
不。
是我頭鐵。
我一頭扎進人群里,剛沒走兩步就被人流帶著退了三步。
得,還賠一步。
這還得找技巧。
技巧就是——
見縫插針。
見人與人之間的縫,插我這根不細溜的針。
我開始了在人群里左躲右避,時不時還貓個腰的旅程。
想象不了的可以參照一下雜耍絕技,走鋼絲。
難雖難,慢雖慢,小心翼翼走了好半天也算走過半程了。
可偏偏這會兒人群騷亂了起來,大家喊著「要點天燈了」,一股腦兒往前跑去。
我這鋼絲本就走得顫顫巍巍,在慌亂里差點被裹挾著給一道抬走。
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抬頭卻被迎面一貨架磕了腦門,剛驚呼一聲捂上腦袋,又不知被誰踩了兩腳。
這還沒暈乎完,就被邊上人撞了一把,直接歪倒撲在一旁賣繡帕的攤子上。
我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不是隔壁那家賣繡針的。
賠了禮揉著額頭轉身,我深吸了口氣打算重新沖進人群里。
心理建設沒做完,不遠處人流里傳來一聲大喊。
「林滿月,你站住,別動。」
我被喝得一滯,不自主往前走了兩步,沒入人海。
人流,從身邊穿過。
我被擁擠的人海帶得連連后退。
而我目光所及之處——
有人撥開人群,朝我奔赴而來。
他喊著我的名字,披星戴月,勝過今晚所有燈火。
在這一瞬間,我酒壯慫人膽,突然不知從哪里提了一股勁,鐵著頭就重新往前鉆。
有縫的被我擠過去,沒有縫的被我生生頂開一道兒。
還依稀聽到有人驚呼咒罵。
那是我把粘在一塊兒的一對給頂開了。
我•林彪子•鐵頭滿月
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逆流的人海。
因為——
我在奔向我的太陽。
眼前飄過華服彩衫,鼻間是浮動繚亂的脂粉香,耳邊是嘈雜人聲。
而我憋著口氣,可勁地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