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看了我一眼,我看明白他的意思。
案子是落在我手上辦的,倘若照太后的意思,就是直接撂皇帝的臉。
皇后要保持中立,不能失了平衡。
我必須表態,不管攔不攔得下,畢竟這風,是會吹到皇帝耳邊去的。
我回望他,即刻攔道:
「衛統領,且慢。」
我轉向太后,捧了茶,跪下去,畢恭畢敬呈上,請示:
「母后,不如先緝拿姚非,至于姚照,他畢竟是北府統領,照法度,需請皇上的旨。」
太后并不接茶,臉沉下去,冷笑道:
「皇后,哀家的話不管用了?」
我有些意外,太后平日都是一團和氣。轉念一想,畢竟事關北府統領這個位子,太后自然著急,若是姚照能下馬,那下一位北府統領,說不定能安插上她的人……
我心平氣靜道:「母后,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太后仍冷著臉。
我繼續舉著茶。
手上剛覺出酸。
三公子就踱步過來,接過我手上的茶,放到太后手邊,漫不經心道:
「姑姑,何必置氣,皇后娘娘所言極是,侄兒也只是個副統領,沒皇帝手諭,拿不了上司。」
太后接過茶,啜了一口,抬眼冷視他:
「衛三,這天底下有你拿不了的人嗎?」
他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去。
三公子笑著聳聳肩,「姑姑,太高看我了。」
太后微瞇著眼,審視著他,慢慢道:
「還知道叫我姑姑,怎麼,叫女人迷了眼?」
我心中一凜,三公子平靜從容笑道:「姑姑,這是什麼說法?」
太后冷笑道:
「你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好那個阿芷,現在就想給老二送人情,好叫他幫你做主,成了你的好事?」
三公子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含糊道:「姑姑,侄兒也不是見色忘親之人……」
太后對他沒辦法,氣悶,低頭飲茶,他趁著這空隙,無聲對我做口型:「我不是。」
我也無聲回他:「知道了。」
他微笑著沖我眨了眨眼,艷光四射,我好不容易壓下唇角的笑。
在太后抬頭那瞬間,我恢復端莊平靜的面容,他恢復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就在這當口,皇帝來了。
他請了太后的安,坐到上位,詢問命案進展,三公子回稟。
太后趁機道:
「老二,方才正要去請你的旨,你既然來了,就下道旨,緝拿姚照、姚非。」
皇帝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喝了一口,才慢慢道:
「母后,要拿人,就拿姚非一人。」
太后的臉色變了:
「老二,你這是要包庇姚照。」
皇帝緩緩掀眸望著太后,雖噙著笑,可那笑夾著寒厲:
「母后為何一口咬定姚照跟本案有干系呢?難道母后未卜先知?」
太后被皇帝一句話噎了片刻,但很快,又反唇相譏:
「哀家也是著急,老二,你又是什麼打算,只拿姚非一人呢?怎麼,姚照就沒嫌疑嗎?」
皇帝撫著杯沿,緩緩笑道:
「旁人都有可能,姚照不可能,他一個斷了根的,怎麼叫林妃懷孕?」
太后手里的茶盞摔在地上,驚嚷:
「怎麼可能?」
皇帝輕描淡寫笑道:「母后不信,可遣內官去檢查。」
太后顫著唇,手也抖著,過了片刻,才冷笑起來:
「現下斷根,先前也不一定。說不定是怕事發,掩人耳目呢。」
「太醫署有他的病檔,還是為朕擋刺客傷的,朕顧念他恩情,這事,只有劉太醫、朕、姚照本人知道。」
太后怔在位置上,過了許久,才發出幾聲冷笑:
「好啊,老二,不愧是哀家一手養大的……」
太后離開了。
皇帝招手讓我過去,到了跟前,他忽然一拽,我跌坐在他膝上。
三公子還站在一邊,余光里,他的手緊緊按在那鑲金雕玉的劍鞘上。
我心里一緊。
皇帝攬著我,摸了摸我的臉,笑道:
「皇后今天做得不錯,懂得維護夫君了,朕要賞你。」
夫君……
我垂著臉,黯然笑道:
「陛下,臣妾的本分……」
我一邊說,一邊想從他懷里掙出來。
他又緊緊按回去,又同三公子道:
「衛三,你先退下吧。」
三公子像被釘在原地,移不開腳步。
皇帝皺起眉,厲聲:
「衛焰。」
三公子這才緩緩笑道:
「陛下恕罪,臣剛才走神了,這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