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隨著人潮的簇擁,往前端正地邁著步子,邊轉動眼珠四處尋找那個人。
直到一席月白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我又再次看見了我朝思暮想的少年。
我知道他會在這里,可當他真實的站在我面前時,又那麼不真實。
和上一世一樣,溫子燁戴著白色斗笠遮面,逆人群低頭行走,似乎不想被人發現。
他的輪廓在紗下若隱若現,低調卻依舊晃我的眼。
棠梨和我悄悄看的話本子里怎麼寫來著?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寫的就是眼前人。
下一刻,溫子燁的視線倏爾抬起,與我目光短暫交匯。
我立馬屏住了呼吸,激動到差點就失聲要喊他的名字。
可對面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便繼續撥開人群朝外走,留給我一個陌生背影。
我內心失笑:
秦胭啊秦胭,你怎麼能差點忘了呢,此刻他還不認識你啊。
棠梨的聲音將我紊亂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公主,尋因方丈在里邊等您呢。」
我一個人走進寺廟深處,鵝卵石路兩側,竹林葉茂,偶爾鳥雀嘰啾幾聲。
抬手推開古舊的木門,尋因方丈正在點一炷香。聽見我來的動靜,他只一笑,手上動作未停。
「別來無恙,平陽公主。」
我一愣,但也沒忘了禮數,先行了大禮:
「秦胭見過尋因方丈。不知剛才方丈的意思,是先前認識我嗎?」
上一世,我與尋因方丈算是熟悉。
可這一世,我們此刻應該還是第一次見面。那是為什麼,尋因方丈說的話,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尋因方丈捻著佛珠,語速不緊不慢:
「佛曰,凡渡己之事,前塵因果,緣起緣滅,無定數,不可說。
」
我更是摸不著頭腦了,不過我還記著規矩,老老實實跟著尋因方丈朝拜祈福。
我跪在蒲團上,求佛眷顧大齊百姓蒼生,給大齊一個世世太平年,切勿要有生殺紛爭奪權之大事,保佑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默念三遍后,我磕了頭,拜別方丈。
出了寺廟深院,我立刻繞了竹林近道,朝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我與溫子燁的初見本是巧合,那天我在竹林里迷失了方向,陰差陽錯進了死路,碰見一群帶刀的黑衣人堵著一個極為漂亮的少年。
那少年背著斗笠,身著一襲月白,半束著發,幾綹青絲垂在耳際,像極了畫。
我的動靜教那幾個黑衣人分了神,少年便是抓住這個機會沖出桎梏。
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被他緊緊抓著手向外跑,最后兩人躲在橋洞下邊,一直到半夜才被父皇派出的暗衛找到。
作為已經知道事情走向的人來說,重來一遍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在死胡同看到幾個黑影的時候,我欣喜程度遠大于害怕。那幾個黑衣人也正如前世一般,轉頭發現了我,但是——
溫子燁呢!
幾個黑衣人的身后,空空蕩蕩,別說溫子燁,根本什麼人也沒有!
我:……?
可實在來不及細想了,本公主的命可不能折在重生的第一關!于是我立馬轉身,腦子里只想著一個字:跑!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啊啊啊啊啊啊!
黑衣人幾個一頭霧水地互相看了看,也立馬提刀就追。
雖然我不是他們原本的目標,但既然被我發現了他們,便肯定是要趕盡殺絕的。
我邊跑邊想,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心思一分神,我腳下便不留心,下一瞬便踩上了半塊凸起的竹筍。
我踉蹌了一下摔在地上,金箔絲綢的衣裙,被碎石塊刮破了好幾處。
幸好沒受什麼傷,可追趕的步伐已經近在咫尺之處。
我跑不掉了。
我閉上眼睛,眼角滾下淚珠來。
這真的……太不甘心了。
我還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再次跟溫子燁說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竟要在此殞命嗎?
可說這時那時快,下一刻我竟聽到身后人發出一聲痛苦悶哼,隨后應之倒地!
我驚訝地睜開眼睛,咫尺之處所見,竟是一襲白衣。
溫子燁手持著細長鐵劍,鋒利的劍身有銀色的光芒,還淌著絲絲熱血,幾滴落在地面上,立馬將散落的竹葉染了色。
「還不起來?跪在這兒等著人砍?」
不耐煩的聲音自我頭頂上方傳來,言語間的嫌棄絲毫不加掩飾,可我卻喜得要哭出來。
我抬眸,對上溫子燁清瘦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