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綏之聽我這般喚他,心情大好,朝我揮了揮手里的信:「齊王來信了,阿胭,過來。」
我的案幾上還擺著筆墨紙硯,昨天晚上本想寫些信,卻被褚綏之這個不速之客擾了計劃,現在宣紙上還是純白一片。
褚綏之徑自走到桌邊,抬手開始研墨,墨香和紙香,絲絲縷縷充斥在寢宮里。
「阿胭,寫字給我看,好不好?」
我蘸了墨水,寫了兩首我很喜歡的小詩: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蘸墨,又寫下另一首,其間褚綏之很安靜,一聲不響的。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夜來幽夢忽還鄉。
我寫出來的小楷,是上一世溫子燁教過我的樣子。因此與褚綏之筆下的雋秀卓越放在一起,并不會相形見絀。
這一句,也是上一世溫子燁教我時,寫下的句子。
褚綏之盯著我的字,看了很久,緊抿的薄唇輕啟:
「皇后的小楷很漂亮,是齊王教的嗎?」
我點點頭:「是。」
褚綏之拿過我的筆,亦寫下一句詩。
他的手很漂亮,提筆時手背的青筋隱在薄薄的一層皮下,骨頭與脈絡十分明顯。
他寫的不是小楷,竟是父皇教過我的瘦金體,筆體凌厲,又斂些鋒芒: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汝相思意。
簾外,此刻雨聲漸潺潺,吹來一房的風雨味。
拾壹|述體己
褚綏靈今日來了我這兒。
與她交談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每周吃的青提酥絡,是褚綏之專門請人給我單獨做的,安定公主到現在竟都沒有吃過。
這讓我愧疚臉紅得不行,忙讓棠梨去小廚房拿兩份來。
褚綏靈是個話多的,今日便是來同我說體己話的。
她是個好姐姐,話題隨時隨地不離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褚綏之。
「我這個弟弟,從小說話就喜歡損人,但確實是個穩重又不失手的性子,和他在一塊兒你大可放心。」
我想了一下:「他似乎不愛損我。」
「可能是他疼你。」褚綏靈笑笑:「再過段日子,你再與他熟些,就知道他其實嘴欠得很。」
「還有,后宮那方面,我也威脅過他了,不許納妃,否則我就收了他的兵!」
我失笑:「其實,充盈后宮這件事,身為皇上,是該以血脈的開枝散葉為己任,應該......」
「應該為他的皇后守身如玉!」褚綏靈接過我的話,不容我有半分異議。
我:「......」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阿弟褚綏之,真的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褚綏靈說到這兒,似乎是在回憶過去:「寧國先皇并不宅心仁厚,治國齊家方面不盡人意,也貪戀權勢。他并非是我和綏之的父皇,而是叔叔。綏之回來以后不久,他便駕崩了,綏之也是匆匆上位。」
「可未曾想,他火急火燎地頒新令,撤舊臣,整頓兵馬,竟要去滅了那與我們寧國從未有過糾葛的楚國!這是我現在想來都后怕的事兒,至今我沒弄懂他怎麼想的,問他,他也不說。」
我聽得還挺起勁,褚綏之別的不說,在治國方面,真是一代絕世英才,完全沒話說。
不過,偷偷摸摸說個心里話,今日我看褚綏靈,似乎比之前看到的幾次,稍微圓潤了些,但好像也不是胖了……
褚綏靈正吃得開心,抬眸發現我盯著她看,片刻怔愣,而后會意:
「妹妹是不是覺得,我比先前來看,長得有些不一樣?」
我暗自感嘆褚綏靈能將「吃胖了」說得如此得體,定要好好學習話術。
不等我回答,褚綏靈自顧自說了下去:「那是自然的,我上周獨自去了鄰國游山玩水,容貌還沒恢復罷了。」
我一時間沒有聽懂:「什……什麼?」
這下換褚綏靈一臉懵然:「什麼是什麼?我獨自去其他國家,若想掩人耳目,總得稍微變個樣貌。」
我怔在原地。
「難不成,我胞弟他沒同你講起過,寧國皇家弟子,都會些簡單的易容嗎?可能......他覺得不重要吧,畢竟這本就是常事。」
褚綏靈又眉頭一皺:「可是寧國皇家有秘術一事,街坊之間都該有傳聞,你嫁給褚綏之這麼久,竟沒有好奇過,或者是主動問過,這個秘術是什麼嗎?」
我腦子有些亂。
「我們寧國的皇子皇孫,在年滿十八那年,都要出去歷練,其中定會經歷許多艱難困苦,也會有死敵追殺,都是常有的事,因此也不是人人都能夠回來。每個月,我們會用信鴿傳遞消息,來告知自己的平安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