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挺喜歡他的。
05——李瀟
我叫李瀟。我還有三個月可活。
在 MODU 酒吧遇見她的六個小時前,陳醫生對我說,別耽誤了,盡快化療。
我說,化療的話,還有多久?
陳醫生說,一兩年。
我說,不化療呢?
陳醫生說,三個月。
我說,我選三個月。
我不想在病床上靠著機器續命,我想走得像個人。
我覺得自己從診室里出來的時候還挺酷的,但心里仍然很難受,難受得想砸了眼前的一切。
難受到,當天晚上就想自殺。
于是遇見她的兩小時前,我站到了自己公寓的陽臺上。
我是個私生子,沒見過父親,母親走后,我對這世界幾乎沒有留戀了。
可剛想邁出一步,我突然想,自己似乎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這七八年,我一直在創業,失敗,創業,失敗,每天有回不完的郵件,開不完的會,每星期至少有三天不能睡覺,好不容易累積了不錯的身家,老天爺卻不讓我活了。
我想列個單子。
我看過尼克爾森和摩根·弗里曼的《遺愿清單》,我和兩個老頭想得一樣,臨死嘛,總該嗨一點。
于是我寫下了第一條:約個最好看的妞。
寫完我自己都笑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
我去了 MODU。這夜店不錯,先前陪客戶去了很多回。自己去,還是頭一次。
我跟那的經理說要最好的卡。
他們說因為是周六,要貴一些。
我說好。
他們說要不要安排幾個美女一起來?
我說不用,我自己撩。
那天晚上,有幾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陸續走過來,或者要蹭酒,或者要一起去蹦,或者直接要微信,說自己累了,要不要一起出去找個地方「休息」
。
每個目測都比我小五歲以上。
按計劃,我應該加了她們每一個人,然后選一個最好看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連續幾次調動自己的欲望,都失敗了。她們脂粉濃艷,千篇一律,和先前被我雇來陪中老年客戶的氣氛組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那個纖細青澀的小女生走過來,用無比拙劣的演技蹭了我一杯酒。理由是自己在玩國王游戲,輸了。
我愣了半天。
心想這麼爛的說辭,大概只能在女仆咖啡廳里騙死宅男吧。
但我還是和她喝了那一杯,我想看她這麼爛的招怎麼收場。那之后,我連酒也沒心思喝了,一心期待著她的后續。
大概二十幾分鐘后,她果然又過來了。
這回更狠,她裝醉,倒在了我懷里。
我憋不住笑,心想今天就是她了,必須是她。
而之后的日子,我都無比感謝自己夜店里的這個決定。
那小女生給了我一個很奇怪的感覺,但我不明白怎麼形容。
那天晚上,到了我的住處后,她顯得很開心,是真誠地開心,和夜店里那個耍心機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說你這太美了,要不咱倆今晚上都別睡了吧。再喝點。
然后她就喝大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要撩我的任務。
她開始逼著我玩枕頭大戰,撕毀了好幾個沙發墊之后,她突然心血來潮,要玩水。
我們幾乎把整個浴缸都掀了。
好不容易盡興了,她拉著我,濕漉漉地赤腳出來,說要在落地窗前和我擁吻。
我說咱們先擦干凈行麼?
她說閉嘴,別浪費月亮。
吻著吻著,她情緒激動,竟然哽咽起來,說謝謝你啊,對我這種人還這麼好。
她說我這不是裝的哈,我是真的有點感動,你這麼有錢,還能允許我把你家弄成這樣,我爸對我沒你這麼好。
說完,她開始真的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擦,一邊抽泣著說話。
「完了完了,我還要撩你呢!我現在肯定丑得要死,完了完了……」
后來,天緩緩亮了起來,她在我懷里睡了。
蜷縮著,嘴巴吻在我的手上。
我看了很久。
看清晨的陽光灑向她的睡靨,將她的臉勾勒出溫柔的輪廓,將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我終于明白她帶給我的感覺是什麼了。
那感覺叫做:「我還活著」。
06——李瀟
第二天下午,我被廚房的香味弄醒了。
我起身走出臥室,看見桌子上已經有了幾盤菜,家常卻誘人。
我于是悄聲進了廚房,她還在忙活著,沒發現我。
她當時穿了一件黑色寬大的 T 恤,纖長雙腿裸著,帶著耳機,哼著歌,雙腿也時而交疊,隨著音樂打著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