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晚上的時候,燕子嘰又將兩人提了出去重施故計,對已經很虛弱的鳳雁北任意侮辱,竟然是一點也不再顧念舊情。
這樣幾番折騰下來,鳳雁北終于還是沒能支撐住,傷勢急劇惡化,連著數天都沒有再睜開過眼睛,更不用說進食了。奇怪的是,第二日之后燕子嘰就沒再出現了,無論香桂怎麼哀求看守找個大夫來看看鳳雁北,亦無人理會。也許燕子嘰打算丟他們在牢里自生自滅吧。
看著冷硬的饅頭粒擱在他干裂的唇瓣間,隨著呼吸的動作而滑落,一點也沒吃進去,一如這幾日的情形,香桂控制不住低低啜泣起來,他的生命在眼前一點點消逝,無力和絕望的感覺在她心中悄然蔓延,幾乎要湮沒她的求生意志。
但是她還不想死,更不希望他死。
一般越是出身低賤的人,求生的能力越強。香桂片刻的頹喪之后又振作了起來,想了想,低頭咬了一口饅頭,混合著唾液嚼成食糜,再如同喂嬰孩一般哺給昏迷中的鳳雁北。在這種時候,已無法再去計較兩人身份之間的巨大懸殊,她只想能讓他挨過這一關。
“咱們要活下去,然后逃出這里。”每天每天,當不需要喂食的時候,香桂就抱著發著高燒冷得發抖的男人,在他耳邊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同時用石塊在墻上畫出一條線,用來計數地牢中的日子。
就這樣,白天靠著哺食,夜里靠著體溫的取暖,香桂拖著鳳雁北挨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在墻上的線條到達第六根的時候,鳳雁北一直高低變化不定的體溫終于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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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鳳雁北真正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他便意識到了自己此次錯得有多離譜。自代替莫商被燕子嘰挾持那一刻起,他就沒太認真地看待整件事。或許在他內心中,并不認為燕子嘰會真正傷害他吧。
他無聲地笑。高傲如他,寡情如他,沒想到竟然會因為愛上一個人而落到此等地步。報應呀,誰讓他一直目中無人,卻獨獨看上了一個懦弱的男人。
“鳳爺?”女人喚。一只手摸上他的額,有著他早已習慣的粗糙以及溫柔。
是這只手的主人,在他徘徊在鬼門關前把他拉了回來,也是她,不停地在他耳邊告訴他,要活下去,然后逃出這里。
是的,他要活下去,然后將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羞辱以千百倍奉還。
“香桂,你不怨我?”他自然不會忘記那夜,他們丟下她獨自逃離。
香桂笑了笑,雖然地牢中很黑,但是鳳雁北仍能感覺到她在笑。那是一種只有心地純良的人才有的笑,淳樸,寬容,沒有算計。
“唔……沒什麼啦。”香桂想起這些日子和他的親近,臉有些紅,那晚被丟下的事,她壓根沒放在心上。“鳳爺,你感覺可好些了?”
鳳雁北嘆了口氣。“死不了。也許,你……會后悔救我……”他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勉強坐起來,盤膝運起功來。
香桂撓了撓頭,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她巴不得他跟以前那樣好好的,怎麼會后悔救他?
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拖著干草從她腳上爬過,引開了她的注意力。
耗子在翻窩了,是要生崽了吧,她想。
突然之間有些羨慕起來這些小東西,她也想有孩子,有一個溫暖的小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可是這一生恐怕是不大可能了的。
原本呼吸漸漸變得勻細的鳳雁北,突然悶哼出聲,然后無力地仰靠在墻上。
“鳳爺,你怎麼了?”香桂想也未想便撲了過去,數日下來她已如驚弓之鳥,他任何一點異常都會讓她心驚膽戰。
鳳雁北任她抱著,沒有動。只是睜開眼睛,看著那因光線不足而顯得有些模糊的臉孔,其眼中所透露出的擔憂和關懷是那樣的赤裸裸,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無端端對另一個人好?要知道現在的他,生死尚是未知,自然什麼也給不了她,更沒有條件許諾給她任何利益。那麼她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