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冰冷,有讓人安心的感覺,烈火一樣要把我燒死的恐懼終于被澆滅不少。
一只手扶著我的肩,開始掙扎著要起身,我感覺到自己一直靠著的地方原來是他的胸口。
他一動鼻尖就聞到了血腥味,這種代表死亡的味道我一個月前才聞過,是皇兄的伴讀李小公子從假山跌下來后散發的味道。
我慌了,我怕他也會死掉,“你受傷了?快別動!”
我話音剛落他就沒動了,認真仔細的回答我的問題,“是,跌下來時被枯枝插入腹部,右手肘骨折,被公主砸到,肋骨大概斷了幾根。”
大大小小還有其他傷,我聽的害怕,連忙打斷他,驚訝的說,“你還一直讓我壓著你,受這麼多傷一聲不吭,你不疼嗎?”
“習慣了。”
為什麼疼痛也能習慣。
我笨拙的挪著身子,剛動了兩下,他手又按住我的肩,“做什麼?”
我撥開他的手,“從你身上下來,不能壓著你的傷處。”
“不必,井底陰涼,直接接觸淤泥身體會受寒。”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或許會有蟲蟻。”
我寒毛直豎,恨不得立刻從井里竄出去,全身僵硬。
幾個呼吸之后還是繼續挪到旁邊,接觸到淤泥后一瞬間就陷了進去。
阿九沉默著,漆黑的枯井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甚至我只能聽見我自己的呼吸聲。
他安靜下來就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我沒話找話的跟他說話。
“你是誰?”
“……。”
“你叫什麼名字?”
“九。”
我問的問題他大部分都沉默,只回答了我他的名字。
“阿九,你還在嗎?”
“嗯。”
每隔一會我就叫他一聲,他不厭其煩的應我。
再后來我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帶著哭腔說,“我好困,我怕睡著了你丟下我一個人。”
阿九沉默,在我快哭出來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不會。”
我得了這句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再醒過來就是朦朧的幔帳。
全身高熱的發燙,我睜不開眼睛,腿上疼得我想大叫,但是沒有力氣,吐出來的只是呻吟。
我聽見母妃說我貪玩亂跑,事后定會好好罰我。
我聽見皇后威嚴的語調,緩慢的給我定性,五公主頑劣粗野,毫無半分皇家風范。
我想說不是這樣的。
高燒里我一直掙扎在噩夢中,我努力的追上母妃,拼盡全力跟她說我不是貪玩,是別人推我,我好害怕。
等我從噩夢里逃脫,猛的坐起身,守在旁邊的女醫館笑了,她們邀功的去找貴妃。
在陪伴三皇子讀書的貴妃姍姍來遲,母妃艷麗的光彩奪目,她一步一步拖曳著宮裝而來。
我委屈又激動的向她哭訴事情的真相,她緩緩抬手,止住我的話,扶了發髻上流光溢彩的步搖。
“你下次莫要貪玩,這次調皮,禁足三月,小懲大誡。”
“母妃!我不是!”
“為了你哥哥,你是。”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華美的宮裝緩緩而動。
偏殿的大門合上,殿外得了賞的女醫官們高聲謝恩,殿內我坐在空曠的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禁足三月,侍奉的宮人只有送飯的時間被允許進來。
晚上我在死寂的床上看著月光悄悄爬進大殿,到了第三根柱子的地方它又開始往外溜。
我忍不住算著時間。
現在三皇兄應該下了晚課。
現在父皇陪著母妃和三皇兄吃飯。
現在母妃陪三皇兄溫習明天的功課。
現在母妃在細細交代三皇兄的宮人夜里警醒些。
“阿九,你在嗎?”
我的聲音在殿里有了回音,沒有人回應我。
關到半個月,宮人送來的衣服被我扯爛,面對我的反抗,宮人們含笑換上新衣,而外面流傳新流言,五公主粗鄙,摔砸皇上賞賜,心懷怨懟,不知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