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熟悉的香氣。
我眼前漸漸黑了……
四、
渾身像撕裂了一般疼痛。
喉嚨火燒火燎,我想找些水喝,就睜開了眼。
眼前,清塵正緊閉著雙眼,盤坐在我面前替我療傷。
我趕忙低頭,確認衣服還在,被刀傷到的地方破了一個口子,露出里面纏的白布。
這和尚倒沒有趁妖之危。
“蘇公子。”我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很虛弱。
“貧僧法號清塵。”他睜開眼,視線在我臉上快速滑過,不喜不悲。
我又回到了當初居住的寺院,日日伴著誦經的鳴唱蘇醒。
清塵每天做完早課都會來幫我檢查療傷。起初我只能躺在床上,稍微動一下就撕心裂肺地疼,他說差一點就傷到心臟了,需要好好休養。
一開始,我迫于傷勢嚴重,不得不聽話,日子久了,傷口漸漸痊愈,能做些簡單活動。
免不得又要作妖。
我是妖,不作妖怎麼行呢?
寺院里做早課的時候,我變回真身,路過端坐著念經的一眾弟子,大搖大擺走到他身旁,聽他念經、講課。
后來實在無聊,就盤臥在他的僧袍一角睡覺。
院里的弟子大多沒有法力,看不出我是妖,以為就是只被他們師父好心撿到的普通貍奴。
我們都沒拆穿。
以至于我更加肆無忌憚,最后竟睡在他盤坐的腿上。
可好景不長,他每年都有幾個月要出門游歷,在路上解救些受苦受難的人。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他游歷期間。
臨行前他叮囑我不要到處亂跑,在院里好好養傷。
我滿嘴答應,他前腳出門,后腳就跟著溜出去了。
春末夏初,江南花開,傳香十里,正是出門踏青的好時節。
他有時會路過山野村莊,有時客宿旅店。人們早就認識他了,知道他是得道高僧,前來拯救世民于水火的,見他路過,無不恭敬有加。
那日,我跟蹤他到一家水鄉的客店吃飯。他和店老板寒暄,我偷坐到他不會察覺到角落,剛點完菜,就聽臨近桌的兩個漢子互相擠眉弄眼,朝我這里看。
“瞧那小娘子,生得多標志。”
“還真是,怎麼,兄弟還像上次一樣?”
我正盤算怎麼對付這兩個敗類,忽然眼前一片白色擋住了視線。
他數著佛珠坐在我對面,后面立時沒了動靜。
“早料到你不會聽話。”他兩眼半閉,嘴里無聲念著佛經,出塵不染,與糟亂人間格格不入。
我愣了半晌,暗自歡喜卻總不學好,故作驚訝:“蘇公子?”
依然默念佛經,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顆顆數著那伴隨他百年的佛珠,只中間加了一句:
“別這麼叫我。”
時光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心底似有一團微小的火焰燜燒起來。
但我卻深知,不能與他長久。
不如趁這次機會,了卻前塵的難平意。
自那天起,我便光明正大地與他同游。在路上偷偷收集他的東西,用以施展法術。我和姐妹們在一起時,大家創造了些魅惑人的法術,其中之一,便是忘憂訣,受蠱惑者,在與施法者一夜歡好后,就會永遠將對方忘記。
然而這法術,我卻從未使過,不知效果如何。
傷口基本痊愈,我也該走了。他的游歷還未結束,當晚我去敲他的房門,他開門問何事。
我說我要走了,特來辭別。
他毫無防備,將我請進房間,只為聊兩句當做是餞行了。
進房間后,他還未開口,我便沖他一揮衣袖,將法術夾雜于其間。
因為之前沒用過,所以在正式實施前,我試演了許多遍,自信萬無一失。
可在施法后,他沒有任何異樣。
看來是失敗了。
我尷尬地紅了臉,強撐著道:“近來多謝法師照顧,緩言在此作別,今后有緣再見吧。”
正欲走,手被大力拽住,我沒站穩,靠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只覺背后一陣酥麻。
他兩只手順著我的手臂緊緊握住我的手,低下頭,與我耳鬢廝磨,“阿言,不許走。”
心似要化了,我回過身鉤住他的脖子,他眼里的深情前所未見,多希望這并非法術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