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暗衛。
一名賊帥的女暗衛。
為了二十兩年薪出賣身體的女暗衛。
此刻,我蹲在太子書房的房梁上,聽他在那里背《出師表》。
呵,蠢材!我忍不住腹誹。
連我都會了,可他仍只會背個開頭。
這個叫梁子言的太子很蠢的,學什麼都最慢,別的皇子早就爭得暗潮洶涌,他卻還癡癡呆呆,據說排行老五,是個早產子,智力不夠,也不知老皇帝看中他哪一點,偏偏立他為太子。
大梁國遲早要亡。
只是他桌上的糕點倒是很好吃的。
暗衛很慘,吃冷食,三班倒,平時我們蹲蹲樹上、屋頂、房梁、床底下、門后邊,無聊時摳摳手指吹吹冷風聽聽墻角,甚至和另一個暗衛比賽誰不眨眼能超過三分鐘,所以,我也會偷幾塊糕點揣兜里改善伙食。
能在別的暗衛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這是對我能力的最佳認可。
而此刻,我百無聊賴,用腹語背了遍《出師表》。按理說宮人都不能識字,但我是例外,我想出宮后當個女先生,所以這個白癡太子讀書時,我都看得認真,聽得仔細,日子久了,我懷疑我都比他識字多。
短短一千五百二十二個字,太子磕磕絆絆總算背完,換了篇《過秦論》。
啊,難熬的夜。
我換了個姿勢,換崗的人什麼時候來。
2.
我為什麼當暗衛?
十二歲那年全國大旱,我在路邊乞討,討到一張宣傳單,上面寫著暗影門收徒,開允二十五年,被吏部批準為高級定點培訓和考核單位,吃住免費,畢業包分配,學不會,承諾學費全退。
我猶豫:「包吃住?」
「當然,還可以先學再補學費。
」
我心動:「暗衛好當嗎?」
對方沉默兩秒:「還行,就是有點費人。」
于是我一腳踏入暗影門。
那時,我覺得暗影門處處好,宿舍八十平住三十人,雖然通鋪擠了點,但是方便大家隨時切磋,隔壁屋就是自然蹲廁,讓人足不出戶解決內部矛盾,三餐不是精致雪花饅頭加古法手工咸菜,就是天然有機蔥蘸曬足百八十天的黃豆醬,多好。
可我長大了,懂男女有別了,師兄弟們天天打呼,夢中手腳還不規矩,煩死了。
我做夢都想有個單間。
畢業那年,宮廷暗衛選拔腥風血雨,而我劍走偏鋒賄賂師傅,想要個內推名額。
師傅反復搖頭:「當年你又瘦又小,還以為是個男孩兒才招進來,你哪次考核不是師兄們費盡心思讓你才及格,進宮倒像送死。」
我嘿嘿一笑,威脅道:「師傅,好幾個師兄弟都看見我進了你房間,你要是不答應,這可說不清啊。」
師傅終于氣急敗壞,趕我進宮,讓我去死。
其實師傅太杞人憂天。宮里什麼都好,只是禁軍擴招,每天值班都是烏泱泱的一群人,誰還敢闖皇宮?暗衛平時閑得摳腳,禁軍統領借機上奏壓縮了我們的預算,工錢每月少了一兩,暗衛們怨聲載道,首尊敢怒不敢言,我也沒了單間,只能和師兄黃宗澤合住。
師兄是好師兄,次次考核都是第一,但那汗味比腌咸菜還要臭。
我想換宿舍,可師兄吃著我剩下的饅頭搖頭說不行:「師傅說你笨,讓我照顧你。」
內憂加外患,我準備攢夠一百兩就退休。我已經十八歲了,在我看來,皇宮就是個大很多的暗影門,規矩森嚴,紀律繁多,可是宮外沒有高高的圍墻,可以看到整片天空,可以在山上打滾、放風箏,養兩只羊,困了就瞇著眼睛睡一會兒,遇到鄉里鄰居就說「你好,你家的枇杷長得真好啊,我能用土豆和你換點嗎」
,鄰居就笑呵呵地招呼」沒事兒,喜歡就隨便摘啊,」我就去折下幾顆,黃澄澄水淋淋的,一口一個,腮幫子鼓得滿滿的。
多自由,多好。
3.
我作為暗衛,從未想過會被白癡太子撞見。
那天,我痛心疾首地知道,暗影門和吏部簽過長期訂單,每年向皇宮輸送五十名暗衛,再從中抽走百分之五十的工錢。
師傅們的良心會不會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心好痛。
我心一雜,偷了太子的糕點,正要消極怠工上個屋頂偷吃,起跳到一半,被人一把揪住。
起跳失敗,我惡狠狠地回頭。
作為暗衛,發型可亂,眼神要暗。
猝不及防,我讓他看到了正臉。
條件反射之下,我差點手刃太子。因為暗衛一旦被外人發現,要麼自己死,要麼對方死。幸好他不是外人,而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