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說:「她告訴我,現在這個成語偶爾也用來泛指陷入愛情的人,他們會因為戀慕對方,自愿地踏入對方畫出的囹圄之中,甘之如飴,不想離開。」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發:「那時她說我囚禁了她,這應該是我聽過最特別的表白,并且我想,她也囚禁了我。」
他的說法聽來曖昧又浪漫,讓我找不出一絲紕漏。
「希望她原意一直囚禁我,我會把這枷鎖的鑰匙丟進海里,或是送到她的手中。」
他將那枚鑰匙項鏈掛在我的脖子上,同他最初送我的那一條相疊,然后輕輕吻了我的額頭。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為這浪漫又詩意的一幕。
閃光燈的背后,我看見陰影里,那雙金棕色的眼睛帶著笑意,最終她推開門,離開了我的視野。
我從沒想到這些人會坐在一起。
梁冠月的母親,我的父母,嘉穎,梁冠月,還有我。
不,幾個月前我是想過的。那時我甚至很期待,把我的白馬王子介紹給我的朋友,帶給我的父母考量,也見一見他的家人,努力成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
幻想破滅,我也再沒有心力去維護虛假的體面:「爸媽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回國?」
我打斷家長之間熱絡的談話——故作謙虛的炫耀,別有用心的吹捧,旁敲側擊的試探,投其所好的引導。
場面因為我的一句話而冷下來。
沒人說話,還是鄭嘉穎出來和稀泥。
「隨安你干嗎啊,你最近怎麼了?」
「沒你的事。」我說,「爸媽我覺得你們回去吧,我在這邊顧不上你們。」
「隨安,別嫌爸爸媽媽煩,等你們的婚期定下來,我們就走。
」
我因這句話而瞠目結舌——他們才剛剛見面,不過幾個小時,甚至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什麼婚期?」我長吁了一口氣:「你沒聽到今天冠月說他不想求婚嗎?」
「小梁,你不想娶隨安嗎?」
我爸懶得跟我廢話,直接去問梁冠月。
梁冠月不置可否,說:「叔叔,我得跟您坦白一件事,我沒有生育功能。」
我父母沉默了一會兒,我媽又問一遍:「那你想娶隨安嗎?」
「隨安會愿意嫁給我嗎?」
「我不愿意,我不想結婚,我寧可去死。」
「隨安。」我媽沉聲阻止我。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像話嗎?」我爸也輕輕敲了敲桌面。
鄭嘉穎還是那一句:「隨安你怎麼了?」
我真是快瘋了。
梁冠月笑笑,站起來:「我覺得你們需要聊聊,那我去抽支煙。」
我知道他是不抽煙的。
一直不說話的優雅女人忽然出聲叫我的名字:「隨安。」
「阿姨您能先別跟我說話嗎?」我疲憊地撐在桌子上,捂著臉,「阿姨,您跟您兒子的藝術,我理解不了,但是我尊重您,您也放過我吧。」
「我希望冠月能和他愛的人在一起,隨安,他是我的唯一,我的驕傲。」
「您是希望他跟他愛的人在一起嗎?那我告訴您,他愛他父親,愛卑劣低賤的基因。」
話出口的一瞬間,我后悔了。
女人冷漠又炙熱的眼睛緊盯著我,如果那目光能演化出實體來,此刻恐怕已刮走了我的頭皮。
「我失陪一下。」沉默片刻,她站起來,又一次消失在我視線里。
「嘉穎你也先出去一下。」
「隨安,媽媽是這麼教你的嗎?你為什麼這麼沒有禮貌!」他們似乎對我的表現非常不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正式場合里手肘不能放在桌面上。
」
我于是把拄在桌子上的手拿了下來,輕聲說:「媽,我真的不想結婚。」
「隨安,你已經三十歲了,他幾乎是你能找到條件最好的伴侶了。」
我用捂在臉上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所以呢?我三十歲了,然后呢?」
「你不要拍桌子,隨安,你一直挺乖的,挺聽話的。」我媽倒還是很溫柔,「爸爸媽媽看人要比你準得多,他能帶給你最優質的生活,這樣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爸,媽,從你們說要我結婚,到現在,你們問了他的學歷,他的家庭,他的財產,他的職業,你們有沒有問過我愛不愛他?」
「你在矯情什麼?」我爸似乎對這種愛不愛的話題非常不屑,「你不愛人家,你為什麼要跟人家談戀愛?」
「他是個變態,他是個瘋子你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