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微微有些愣神。
喬一清是我高中同學,我們那一屆出了名的學神。
但他性格冷漠,我又比較內向,所以我們雖然是同桌,但幾乎沒說過幾句話。
畢業后,我本來以為,我跟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直到兩個月前,陳瑞進了一家證券公司實習,有次我去他公司找他,這才知道喬一清是他頂頭上司。
「一清哥。」陳瑞突然喊了一聲。
座位上的男人轉頭,恰好跟我四目相對。
我禮貌性地跟他打了聲招呼,想了想,然后去開后車座的門。
剛要坐進去,就聽喬一清說,「坐前面吧。」
「暈車坐前面會好點。」他淡淡地說。
我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去問他怎麼知道我暈車,安靜地關上后車門去坐副駕駛。
一路上我們幾個都沒再說話。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
喬一清把我們送到樓下,沒上去,就自己開車回公司了。
我媽端著兩碗菜從廚房出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面色不是很好。
看到陳瑞時,她的神情又變得溫柔起來,「菜熱好了,快來吃飯。」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默。
我媽不喜歡我,所以這次我沒打算在家住多久,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家。
傍晚的時候,我媽坐在沙發上織毛線。
可能是年紀大了,視力不好,灰色線團掉地上她也沒發現。
我走過去,默不作聲地把線團撿起來,放在茶幾上。
正準備回房間,頭頂傳來我媽帶著點怒氣的責問聲,「為什麼跟江陵分手?」
我慢慢站起身,沒說話。
「江陵都跟我說了,不就是女同事送了他一塊手表嗎,又沒真干什麼,你折騰個什麼勁兒?」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喉間瞬間有些干澀。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小時候我被同學欺負故意絆倒,回家告訴我媽,她正追著給我弟喂飯,聽到后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反而把我教訓了一頓,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你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嗎?」
那時我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冷漠的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我弟趁我發愣,使壞地揪我頭發,我下意識推了他一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狠狠的一巴掌就甩在我臉上。
我媽一邊哄著哭鬧不止的弟弟,一邊用眼神狠狠地瞪著我。
我紅著眼睛跑了出去,記不清到底跑了多久,直到沒力氣后,才慢慢停了下來,然后把臉死死埋在膝蓋里。
最后還是江陵找到了我。
他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沒有說話,仿佛在一點一點消融我的委屈。
那時,我想,我媽或許永遠不會站在我這邊,但是江陵會。
「行了,多少注意點分寸。明天他過來接你,你就給他一個臺階下,這件事就當過去了。」
我媽的一句責備,把我來回了現實。
她看了我一眼,低著頭繼續織毛線,
「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弟想想。江陵他媽媽是什麼人,手頭上那麼多資源,你弟將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房間里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屋外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我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眼睛盯著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推開。
有人輕輕攬住我,額頭抵住我的肩膀,極力遏制的哽咽在寂靜的黑夜格外清晰,「姐,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我們都是她的孩子啊......」
我轉過身看他。
那張跟我很像的臉上掛著淚痕,眼睛紅紅的。
從前我試著討厭陳瑞,卑劣地把對我媽的憤怒,不甘心,以及求而不得的愛,通通轉化成對陳瑞的恨,仿佛這樣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可他懂事以后,對我太好了,所以我連恨他都做不到。
「我租了個房子,剛簽完合同,本來打算自己住的,你先過去住吧。」
最后,我聽見他堅定地說,
「你的未來是你的。我的未來我自己會負責,你完全不需要為了我,或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姐,明天我帶你搬家。」
9
睡覺前,我收到了周璇的一條微信:
「如果是那塊手表讓你誤會,我可以解釋。」
我沒理。
十分鐘后,周璇又發來一段話:
「上個月我媽從國外帶回來兩塊手表,我自己留了一塊女式的,那個時候剛好是江陵的生日,我沒多想,就把另一塊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