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了她個痛快,“知道是誰對你下了咒嗎?”
她已說不出話,眸中帶著解脫,咽了氣。
半年后,我收到了蘭澈的死訊。
我枯坐一夜,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難道一切都是定局,到頭來我還是誰也救不了嗎?
至少,我要保住皇姐。
一定要。
及至這一年冬天,隨遇安由眼盲到五感皆喪,昏君確定他成了個廢物以后,將他扔進了地牢。
本來昏君不會如此輕易放過隨遇安,但是齊國出了個能力拔群的太子,法力通天,能撒豆成兵,昏君手下方士紛紛叛變,投效齊國,齊軍頓起,打得楚國措手不及。
昏君焦頭爛額,沒有心思跟一個廢物計較。
這一仗打了三年,三年之后楚國大敗,舉國投降,派遣皇子為質,及公主和親以示誠意。
和親人選自然是皇后來挑,長公主玉手一指,我“脫穎而出”,一點懸念都沒有。
皇姐抱著我痛哭,誰都知道,打了這麼多年仗,齊楚兩國堪比世仇,嫁過去焉有好日子過。
而且這三年來,那齊國太子修煉成了邪魔,攪得天下大亂,比昏君殘酷百倍,齊國早已是人間煉獄。
出發前一夜,皇姐替我熬了碗燕窩粥,我假裝不知道其中有迷藥,乖乖喝光,在她注視下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皇姐替我上了花轎。
我揮倒地牢守衛,走進地牢,隨遇安靜的仿若一尊玉雕像。
我抱住他,他身子一抖,隨即認出是我,安穩下來,我將我這些年積攢的為數不多的修為渡給他,在他掌心寫,“時候到了。
“我皇姐出城了,你去帶她遠走高飛。
他沒有動,眼睛轉到我所在的方向,問道:“小二,你到底是誰?”
我沒有回答他,將他推出去,換上嫁衣,去赴我自己的結局。
我是誰?
前世,我是楚國一個普通公主,與皇姐相依為命,十八歲那年,楚國敗于齊國,齊國點名讓我去和親。
出發前一晚,皇姐給我喝了一碗燕窩粥,第二日我醒來,她已替我上路。
皇姐到了齊國,齊國大呼上當,那位邪魔太子暴怒之下將我皇姐煉成了爐鼎,供千百男修士采陰元,讓我皇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齊國要我去換皇姐,我的花轎才出城郊,負責護送的侍衛軍對昏君不滿已久,嚷著要我父債女償。
我正要拔劍自盡,一襲雪衣從天而降,那是我見隨遇安的第一面。
他仿佛一朵搖曳生姿的嬌花,沒給人半分安全感,漫不經心看了那些侍衛,道:“今日我成仙,各位禽獸給個面子,放過這個小姑娘好不好?”
侍衛們一呼而上,要打他。
他嘆息:“那就沒有辦法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眨眼,我已在山谷當中一處竹屋。
我持劍防備對著他,他笑盈盈,問我餓不餓,“我這里有山楂酥。
山野多狐魅,我問:“你是狐貍精嗎?”
“你這麼想我?”他傷心道,“我哪里不像仙?”
我:“大哥,你哪里像仙?”
我:“你是仙,你怎麼不上天?”
“上了的呀,”他道,“扶搖直上九萬里,發現自己恐高,所以又下來了。
我靜靜看著他。
“好吧好吧,”他笑,“上天走到半道,聽到人間有個小姑娘呼救,我不忍心,就下來了。
我靜靜看著他。
他:“真的不嘗嘗我做的山楂酥?”
我拔腿就走。
被結界彈了回來。
我怒:“放我出去,我要去殺邪魔!”
他:“外頭生靈涂炭,連天上神仙都袖手旁觀,你一個小姑娘何必去送死,你……正義感這麼強的嗎?”
我百般抗爭,對他拳打腳踢,“我是為了給我家人報仇!”
他:“用什麼報?”舉著手臂上被我咬出的牙印,“用牙?”
我啞口無言,喘著粗氣瞪著他。
他對著手臂呼氣,挺大個老爺們兒,比女人還怕疼,幽怨道:“小小的年紀,戾氣這麼重。
他道:“你說句軟話求求我,我就替你去報仇,如何?”
我:“我自己的仇自己報,用不著別人操勞。
“還挺倔。”他道,“那你叫我一聲師父,我來教你法術。
我動搖了。
他趁勢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牡丹。
他:“……”
他道:“今日是寒露,你是楚國的公主,便叫楚寒罷。
他:“真的,你嘗一下山楂酥,可好吃了。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深深懷疑,這貨就是個推銷山楂酥的。
他這人三句話有兩句半在誆人,他說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想起皇姐,問他能不能扭轉時空,若是能回到過去,我一定死也不喝那碗燕窩粥。
他語氣輕松:“當然能啊,本大仙上下五千年,來去自如。
我:“你再吹?”
他:“好吧,逆轉時空回到過去的法術我只能用一次,需耗費全身修為,是要遭天譴,會死人的。
說得跟真的似的。
我就當真的聽吧,“你如果回到過去,我豈不是要重新認識你?”
他:“是啊。
他:“但是我對我們家小寒寒有信心,第一眼就能馬上知道跟我前世有緣。
我:“誰是你家的!我是我自己家的!”
他:“那你臉紅什麼?”
隨遇安將我硬留了半年,曾經半夜有人來找他,問他什麼時候羽化歸位,若是延誤了時機,他就永遠成不了仙了。
他回頭看著我,以為我睡著,不知我是假寐,我聽見他說:“我想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