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不語,
「我自然知道那是個好人家。」
后來,念念和思君夫妻恩愛,又被婆婆寵的像自家閨女,還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日子過得十分幸福美滿。
直到那一年春天,楊府傳來了噩耗,念念哭紅了雙眼,整日守在婆婆床前。
她離開的那天,我抱著一盆蘭花守在楊府門口,這一生的牽念,終于有一個人要先離開了。
念念匆匆跑出來,眼睛哭的紅腫,看見我站在門口,手里抱著蘭花,愣了一下,卻瞬間了然,
「爹,這蘭花,是婆婆當年送您的吧。」
我沒有回答她,只問道,
「她,走的可安詳?可留下什麼話?」
念念回道,
「婆婆走的很安詳,只是嘴里一直念叨著一個名字。」
「名字?什麼名字?」
我突然心跳如擂鼓,仿佛當年的那頭小鹿又再次回到心上。
念念回道,
「是楊文君。」
砰!
手中的花盆掉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不敢相信,
「楊?楊文君?」
念念肯定的點點頭。
我仿佛從空中重重摔落,腳步突然踉蹌一下,我苦笑道,
「原來,原來,你思的不是我。」
原來這麼多年,都是我自作多情。
回去后,我就病倒了,這一病,就再沒好起來。
我索性向官家遞了折子,告老還鄉,回禹州去將養。
孩子們看著我虛弱的坐在馬車里,都擔憂不已,我卻執意不讓他們任何人跟著,只帶著張生和那盆未摔碎的蘭花,乘一輛小小的馬車,慢慢的向前走去。
臨走前,我對思規說,
「陸家這副擔子,我挑了一輩子,是時候交給你了,記住,莫要讓陸家再回禹州了。」
闊別幾十年,我又回到了博雅院。
院子還是以前的樣子,連院子里石凳的位置都沒移動分毫。只是,它又不是以前的樣子了,曾經同我一起在這個院子長大,生活的人,竟只剩下了一個張生。
院子打掃的很干凈,我將蘭花放在窗臺,安心的住了下來。
每日清晨,聞著蘭花的香氣醒來,我的精神竟然恢復了一些。
張生高興的不行,眼中含著渾濁的眼淚。
這一日,天氣甚好,我心中一動,讓張生搬一把躺椅在院子里,再把蘭花搬出來放在那石桌上,同我一起曬曬太陽。
我躺在躺椅上,對張生說道,你把香爐點上,再去蘭君樓買點水晶餅回來。
我多日沒有胃口,張生聽了喜上眉梢,連連道是。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頭看了看這座小院,眼前浮現一個瘦小的身形,她站在屋門口,轉過身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似小鹿般清亮,她沖著我微微一笑,好像在對我說,少爺,您回來了!
我嘴角含笑,漸漸閉上了雙眼。
一陣風吹過,將香爐的煙吹散開來,香氣彌漫了整個院子,有提神醒腦的薄荷,靜心凝神的甘松,還有淡淡的檸檬草的味道。
番外2:楊花落盡子規啼之相思了無益
世人都說我爹娘伉儷情深,夫唱婦隨,實乃當世夫妻典范,可我知道,我爹不愛我娘。
至于我娘嘛,也不見得有多愛我爹。
可他們兩個相敬如賓,出門相攜,日子過得倒也和樂順遂。
我爹驚才風逸,清朗俊逸,是出了名的瀟灑公子。
我娘賢良淑惠,秀麗端莊,亦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
他們從未像書中說的恩愛夫妻那般如膠似漆,黏黏膩膩,你為我描眉,我為你撫琴,當然,也沒有過爭吵和紅臉。
永遠和和氣氣,相敬如賓。
但每次出門,父親會扶母親上下馬車,母親會為父親擦拭汗珠。再加上父親沒有別的妾室,凡正式場合也必定帶著母親。這讓一眾夫人都羨慕不已,說父親對母親真是用情至深。
每當此時,母親就笑笑不語,仿佛默認。
我叫陸子翰,父親為我取這個名字時說,希望他的兒子可以拔萃翰林。
因此,我自小苦讀詩書,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科舉仕途之上,對于情愛一事并不在意。想著以后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像爹娘這般相敬如賓的過一生,也是極好。
是以,待我及冠之后,母親多次問我想找個怎樣的妻子時,我想都不想就回答,
「兒子想找一個像娘這般溫柔賢惠的女子,不求相濡以沫,只愿和和氣氣,平淡安穩的相守一生。」
母親對我笑笑,眼中似有哀傷,
「兒啊,你還不懂。」
母親看我仍舊不以為然,搖搖頭,嘆口氣,又轉頭幫我選媳婦兒去了。只是選來選去,總是沒有個結果。
父親對我的終身大事似乎并不關心,每日仍悠悠閑閑的。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書房讀書,準備下一次的科舉考試,父親突然來我書房,二話不說的抽出我手里的書放在一邊,
「兒子,讀書辛苦了,走,爹帶你去京郊賞花散散心。」
我狐疑道,
「爹?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要帶我去郊游?」
父親搖了搖手中的扇子,
「廢話那麼多作甚,跟我走就是。」
我只得放下書,跟著父親出了門。
馬車搖搖晃晃了近一個時辰,終于停了。
我率先跳下馬車,再伸手將父親扶了下來。
剛一站定,就看見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下來一位夫人,仔細一看,竟然是表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