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出現在我面前時,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姜時,很抱歉,以后我會照顧你。”
我不知道我養父的去世和溫總有什麼關系,但從他望向我和我養母滿是愧疚的目光,我直覺我養父的去世,大抵和他有關。
我本來不想離開故鄉,自我養父將剛出生沒多久就被丟在公園里的我帶回家,我就在這里長大,更何況,我還有我的養母。
可我養父去世后,養母就大病一場,急需用錢。
我家沒有多余的錢來供我上大學,于是,在我養父去世一個月后,我被送到了溫家,溫總說他會一直供養我到我大學畢業。
我當時只是守著自己最后的尊嚴,我說:“溫伯伯,謝謝你,但這些錢我都會還給你的,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溫總說,我一定可以和溫云深好好相處,因為他是個很喜歡交朋友的人。
但真正見到了溫云深,我才發現,大人口中的溫云深是加了濾鏡被美化過的溫云深,而真實的溫云深毒舌,目中無人,他還討厭我。
我將那封情書埋進了溫家后院的大樹下,再去找時已經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堆被刨開的土。
大概,是被溫云深養的金毛半夜覓食給叼走了。
來到溫家后,我一直謹小慎微,生怕做了什麼事情惹溫家人不開心,就會被打包送走。
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溫家的人因著我養父的關系,都對我很好,除了溫云深。
在我蹲在溫家的荔枝樹下眨巴著眼睛對樹上的荔枝流口水時,溫云深邁著那雙大長腿走了過來,他用腳尖踢踢我:“姜時對吧?你爸去世了你就跑來我家蹭吃蹭喝嗎?”
我低垂著腦袋,自知理虧。
我不記得他當時還說了什麼,總之一定是很傷人的話,要不然,我也不會動口咬了他。
后來,我倆滾在地上打了一架,溫云深被溫總關禁閉關了整整一星期。
從此,他越來越討厭我,見到我恨不得繞開我走。
我與他最初的相識,就是這般,只有相殺,沒有相愛。
3
即便如此,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著溫云深。
不是我自虐,非要在一刻歪脖子樹上吊死,實在是溫云深也曾對我溫柔過。
不止一次。
再說了,像溫云深這樣天生好皮囊的人,他也不是歪脖子樹。
南方白天比較長,因著一年四季天氣濕熱,這里的人們習慣了晚睡,往往十二點還能看到一盞盞明燈,和來來往往的行人。
為了省下交住宿費的錢,高三我選擇了走讀。
我平常的行走路線都是沿著大路走,路上有不少的人,可是那晚遇上道路施工,我走了另一條小巷。
小巷年代久遠,昏暗的燈光下有小蟲飛來飛去,我加快了腳步。
距離走出小巷還有不到兩百米的位置,突然冒出來幾個男生。
看打扮,很明顯的社會不良青年。
“你們要干嘛?”
我將自己的書包藏在了背后,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
“表哥,你剛從警局出來嗎?”
我提高了聲音,視線越過他們,看向小巷盡頭。
幾個人果然本能地轉身去看。
我抓準間隙,轉頭就跑。
“敢騙老子!”
身上的書包帶被他們自身后拉住的那一刻,我悶哼一聲。
但是,我就是死死抱住自己懷里的書包,不肯撒手。
書包內層里,有我偷偷省下來用來上大學的錢。
“把身上的好東西拿出來,否則我們可……”
我眼前一黑,被打的滿臉青紫,正準備放棄時,溫云深出現了。
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大串鞭炮,在漫天飛舞的炮紙下,他抓過我的手,奔跑在夜風里。
“之前咬我時不是挺厲害的麼?怎麼現在就慫了?”
“他們有水果刀。”
他搖頭:“那你不知道打110報警麼?”
我動動唇:“我沒有手機。”
溫云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大概從溫總口中聽到了很多關于我養父家里的情況,所以他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看到他還握著我,忘記松開的手,我笑:“不是還有你麼?”
那晚之后,溫云深對我的態度明顯和之前不同了。
我們之間,卻還是保持著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距離。
但我卻再次的對他動了心。
準確來說,是我根本沒有放棄過。
我大一那年,為了勤工助學崗位的每月四百塊,暑期去了偏遠山區調研。
溫云深也去了,不過和我不同,溫云深去魯山純粹是為了尋找他的愛情。
我們是在下午到的蒙山,分完各自需要負責的調研山區,大家就分頭行動了。
我做過很多勤工助學的崗位,也去過不止一次的偏遠地區,可是蒙山地形格外復雜,我拿著問卷調查表從村子里出來,才發現自己迷了路。
夜色越來越深,我的手機也低電量自動關機了。
路邊壞掉的路燈忽明忽暗,呲著火花。
周圍的夜色沉的可怕。
耳邊有風聲,我加快了腳步,越跑越快,一個踉蹌摔在了泥地里。
問卷調查表掉的哪兒都是,有很多張被泥水浸濕,字跡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