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不是十數年來的教養束著我,我能在這一瞬間嚇趴在大殿上。
皇帝面帶笑意道:「那就去看看。」
我每一步都走得很僵硬。
我不明白公公為何要讓我出洋相。
走到殿外的那一刻,我的眼睛被滿天的流光溢彩給閃得好一會才睜得開。
我頓悟。
我悄悄地對身旁的皇帝說:「陛下要給自己送禮,怎麼還借我的手?」
皇帝低聲問:「煙火好看嗎?」
「絕頂漂亮,上次放這個還是因為母……長公主生辰,我記了好久,如今能再看一次真是好得不得了。」
「下次你生辰時也可以再來一次這樣的。」
「謝陛下好意,不過就不必大費周章了。」
皇帝沒有說話,反是四周稱贊聲不絕,在熱鬧中,我不動聲色地回過頭去找長公主的身影。
她們母女站在一起看,模樣都很開心。
「朕先回去,折子沒看完。」皇帝忽然說。
我轉回來,看著皇帝把蕭淮一同帶走,然后就仰起頭來看滿空煙火,直至眼睛酸了才靜悄悄地離開這喧鬧之地。
皇帝在過生辰時還在想著折子的事。而我在他的生辰宴上想的是,我要如何開口說我依舊想走。
我不知不覺就踱到了御書房外。
御書房內挺立的身影穿過透光的窗紙映入眼睛里時,我停下腳步。
等身影移動,我立即躲在一旁。
我看著蕭淮出來,走遠。我一邊盤算著哪個借口沒那麼拙劣,一邊走向御書房。
剎那間,一陣風在我身后掠過,御書房離越我越來越遠。
蕭淮的氣息如人一樣清冷,裹挾著我的時候一度讓我窒息了片刻。
「你干什麼!」我握住他的玄袖,用力想掙開鉗制,卻依舊在遠離御書房。
蕭淮攥我走到動作沒有任何松動,「你皇舅舅剛才下的全是殺人的命令,戾氣正重,公主覺得這時進去撒嬌買乖合適嗎?」
「你也還記得叫我公主,那還敢這麼放肆?」
蕭淮驀地松開手,「臣冒犯了。」
話音一落,蕭淮轉身就走。
「你剛才說,圣上心情不好。」
蕭淮嗯了一聲。
「多謝。」
蕭淮停下步伐,回頭的時候流露出一絲驚訝。
很驚訝嗎?可我以后必須不能像開始那樣還大擺公主郡主的郡主,免得被人心里笑話。
「你明日再去陪圣上吧。」蕭淮說。
「我只是找他說點要事,既然心情不好,那我過幾天再來。」我低著頭,匆匆地從蕭淮身邊走過。
確實是走得匆忙,途中我還磕碰了一下。
宮婢替我更完寢衣的時候,見我一直揉膝蓋,細心地幫我把褲子挽上去,后小小地皺了皺眉:「公主是磕到什麼地方了?膝蓋都出血了。」
「摔了一下。」
宮婢起身:「奴婢去傳太醫。」
「不用,」我叫住她,「小事,拿些藥粉來。」
「如果怠慢了,長公主殿下可是……」宮婢緩了緩,轉口道,「萬一傷口發炎了怎麼辦。」
「太醫來了也是灑藥粉。」
宮婢拗不過我,只能依我的做。
夜已經很深了,但我睡不著。腦海里時而映現那場驚艷的煙花,有時是尋珠郡主的笑顏,又有時是蕭淮問話的情景。
靜寂中,有人坐到了我的床榻上。
我最察覺到有人在是因為一陣我熟悉無比的香氣。
反應過來時,我筆直地從床上挺起來。
我錯愕地看著長公主。
心跳得快而亂,甚至忘記了要開口問安。
長公主抬起手,似乎想碰我,我不由自主地憶起那日她絕望地掐著我的臉龐分辨我的面貌的時刻,害怕得往角落縮了一下。
長公主美眸微紅,她顫著聲音說:「禾兒,你別怕母親好不好?」
我忙不迭地點頭:「好。」
我越殷切,就越暴露出我和她此刻的疏離。
「禾兒,你……」
我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往指腹上用力地掐。
長公主大抵是被我的反應驚到了,話都說不完整。
她伸手摸了摸被褥,問:「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的。」
「我怎麼聞到有藥粉的味道?」
「杏兒剛才收拾東西,可能灑了什麼東西出來。」
長公主默了默,緩緩起身道:「那就好,我先回了,你睡吧。」
又是徹夜難眠。
皇帝傳喚我時,我往眼下撲了很厚的粉脂。
「蕭家的說你好像有事找朕。」
「我……」沒猶豫太久,我就說,「我想……」
皇帝打斷我的時候,說得很堅定,一點余地都不留:「清禾,你應該知道沒有公主要流落民間的道理,要出宮也只會是因為招了駙馬。」
「所以,」他繼續說,「你要招駙馬嗎?」
我哭笑不得。
皇帝看著我道:「你既還小,又不喜歡蕭家的,那就再等等。」
我疑惑道:「為什麼非要是蕭家的?」
皇帝:「思來想去,覺得他最好,比起京中其他的勛貴子弟,可謂良配中的良配。」
「可要人家不覺得我好呢?」
其實根本用不上疑問句。
皇帝不假思索道:「他的婚事由朕做主,你的也是。」
我可憐兮兮道:「陛下一定會顧及我的感受的,對吧?」
皇帝挑眉道:「朕做事難道常不顧你的感受?」
「怎麼會?陛下天下第一好。
」
皇帝滿意地點頭:「去吧,偏殿有點心。」
我有種錯覺,恍惚一切都還是從前。我依舊是圍著陛下和長公主母親打轉的清禾郡主,而陛下確實也還把我當侄女看,只是我和長公主卻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