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坐在地上,在那個念頭徹底成型前,門終于從里面打開。
他微蹙著眉,剛要開口就被我截斷。“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不開門!為什麼不理我!你知道我都要嚇死了嗎?”看到他安然地站在我面前,我終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8
鄰居打開門,他看了看我們兩個人,有些遲疑地問,“需……需不需要報警?”
池樾擺擺手,連拉帶拽把我抱起來,向他表示歉意,“不好意思,不用了。”
等關上門,我才對剛才的行為后知后覺,但這一切都要怪池樾,誰叫他故意嚇別人。
他灌了一大杯水,還給我倒了一杯。我沒接,我又不是來喝水的。
“你怎麼不理我?”
“我生病了,這幾天一直在休息。”
我這才發現他臉色很差,是種不正常的白。我好不容易卸下的緊張又重新被激起,“很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
池樾輕笑了一下,像是安撫,“吃過藥好很多了,已經不燒了。”
我摸了下他的額頭,確實不燙,看樣子沒有騙我,我點頭,“如果你不累的話,我想和你聊聊。”
他側身讓我進去,“不介意的話,去臥室聊吧,有空調暖和一點。”
畢竟還是病人,我讓他躺下,可他執意要坐著,但他拗不過我,我坐在床沿,使勁壓著他的被子。
其實我有私心,如果我們以一種平視的狀態交流,他會無形給我一種壓迫感,我不想讓他再體會到我任何懦弱。
“其實我今天來,我就想問問你,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我不信他感知不到我對他的感情,他這麼聰明,也一定知道我的意有所指。
池樾仰躺著,而我的影子覆罩著他,他喉結滾了滾,卻以最輕緩的語氣給了我一記溫柔刀。
他說,“我的想法就是,我給不了你結果。忘了我吧,就當一切都沒開始過。”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要快刀斬亂麻,因為鈍刀子才最傷人。我的聲音都發飄,“為什麼?”
我忽略了一個成年男性的力量,即使他生病,也能輕易掙脫我的束縛。
他撐坐起來,靠著床頭。“你看到了,也知道了,我什麼都沒有,甚至還要處理過去殘存的一地雞毛。可你不一樣,你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穩定的工作,有富足的家庭,你應該擁有更好的人。”
我一臉的不可置信,“就因為這些?學歷?工作?你認為我在意是它們?”
池樾干咳了幾聲,嗓子越發的啞,“不管你在意的是什麼,可如今這個社會就是在乎。盛景,別再傻了,我們已經過了那個只談感情的年紀,到什麼時候都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我又能帶給你什麼呢?你回去吧,繼續你現在的生活,希望我沒有打亂你的步調,做你該做的,我們的事最好也不要告訴你男朋友,或許他會介意。”
有人說,在爭吵中,女人的邏輯才更清晰。正如我現在,一下捋順所有的矛盾點,直接找到癥結所在,“你怎麼知道我有男朋友?”結合他送我回家的順暢,我萌生了一種不切實際的念頭,“你是不是去偷偷找過我?”
池樾沒否認,他煩躁地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他看起來對你很好,你們也足夠相配……就這樣吧。”
“好,好,那麼就談談你口中的這些,好學歷、好工作、好家庭。但實際上呢,我是單位的咸魚,家里的窩囊廢,大學同學中最沒出息的一個!
在今年以前,我甚至都不敢去參加同學會,我排斥一切過去未來我不能確定的事情。
我是個膽小鬼,我始終委曲求全,我孤零零地站在繩索上,維持家長眼里所謂的平衡。可我并不開心,我討厭這個人為設定出來的自己。”
我站起來,壓住眼窩的酸澀,“確實,如果我繼續唯諾下去,即使他媽媽再不喜歡我,我們大概率也會結婚,那麼然后呢?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那種悸動,所以我頂著家里的壓力,鼓起勇氣提了分手。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并不可怕,原來遵從自己的心才是準則。而這一切,都是因為……”
我拿起床頭的相框,顫抖著指著中間的人,“都是因為我愛著這個王八蛋,愛了整整十五年!”
9
時至今日,告訴他一見鐘情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人生真奇妙,我找尋許久的勇氣,在一次又一次的破罐破摔中變得充盈。我直白又坦蕩,因為我們都明白,“其實你說這麼多,只要一句,你不愛我,都是我的一廂情愿,就足夠讓我偃旗息鼓,從此離開你的世界。可你全程都沒提過。”
“因為你也愛我。”
我看到池樾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他赤腳下床,把我緊緊抱在懷里,我那顆飄忽已久的心總算得以安放。
他的臉貼著我的脖頸,我們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盡管沒人再說話,可我們都知道,我們分不開了。
“池樾。”
“嗯?”
“池樾小哭包。”
冰涼的淚滑進我的衣領,他吸了吸鼻子,笑著,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抱著他的手又收緊了一些,耳朵貼著他的心跳,虔誠地開口,“我們結婚吧。”
池樾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似是不解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