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著我面露不忍,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戰鼓擂動,響徹在著風雪迷人眼的夜晚。
“鄭殊!”皇帝將賢王押在垛口,刀加在他纖細的脖子上,“你再走一步,朕立刻砍了他。”
我笑了,想起程悅告訴我的事,三皇子三歲的時候,他母妃死在冷宮里,整整三年人沒有人知道。
更沒有人知道,一個三歲的孩子,如何處理的母親的尸體,如何一個人在冷宮活下來的,熬過那一個個饑寒交迫的白天和黑夜。
但他熬過來了,用最體面的笑容,站在皇帝面前,喊他父皇。
我抽了刀,啐了一口:“給老子沖!”
城樓上發出諷刺的大笑,笑聲是瑞王的,他學著皇帝將刀架在賢王的脖子上。
他喊道:“我沒有說錯吧!她就是個沒心的女人,這世上沒人能進她的心里。”
“蕭瑜,你在她的眼中,也僅僅是一灘爛泥。”
我懶得聽。
攻城艱難,何況京城的城墻。
這一仗從天黑打到深夜,在第一塊城磚結出冰晶的時候,我登上了城墻,而同一時間,我腳下的城門,也被人打開了。
我不知是誰。
但我的人沖進了城內,勝負立刻分了出來。
我進皇宮時,皇宮正起著連綿的大火,皇帝靜靜吊在他最喜歡的梨樹下,舌頭垂著眼睛外凸,依舊是孬種的樣子。
在他腳邊是太子和瑞王的尸體。
但并不見賢王,人或者尸體。
我立在宮墻上迎著黎明的第一道光,整個京城都在我的眼中。
“誰開的城們?”我問青鶴。
“是程尚書。”青鶴聲音顫抖,透著不忍,“賢王安排好了一切,讓他開的城門。
”
“那賢王人呢?”
“不知道。有人說……燒死了!”
我揉著心口,吸了口氣。拂袖道:“吩咐弟兄們原地休整,但不許驚擾百姓。”
“將文武百官帶來見我。”
“在哪里見?”青鶴問我。
我邊走邊道:“祭壇!誰敢唱反調,直接祭天!”
12.
新朝更迭,諸事繁雜。
我登基后連軸轉了三個月,才算安定。
難得休息,我靠在椅子上打盹,秋雨給我捏著腿。
我無奈道:“讓你去過自己的日子,你偏要進宮,進來就給我捏腿?”
“您腿天天疼,奴不放心。”
我搖頭,由著她去。
“陛下。”秋雨低聲道,“您為什麼不選秀?”
我捻了顆葡萄丟進嘴里,眼前浮現出人影,黑亮的眸子,暈著霧氣,氣鼓鼓地瞪著我。
“你怎麼也和那些糟老頭子一樣,來催我娶親。”
那些老頭子,一開始看不起我是女人,明里暗里和我較勁,打壓我。
在我手里過了幾招后,他們沒人敢質疑我的能力了,又改來說我的婚事。
就是見不得我舒坦。
“陛下。”青鶴躬身進來,“后日農耕節,您可去看看?”
我許久沒出宮了,還真想出去透透氣。
“安排著。”
到那日,我換了常服,帶著一群人去了郊外。
節日很熱鬧,我正與農民說話,卻感受一道視線落在我身上,我沒回身,招來青鶴:“去將人抓了。”
結束后,青鶴將人帶來給我。
“姚東家?”我打量著對面的男人,他臉上的那道疤,在明亮處越發顯眼。
姚東家行禮:“給陛下請安。”
我盯著他不說話。
待他惶恐慌亂時,我才問他:“賢王在哪里?”
他猛然抬頭看我,許是驚訝我居然知道他的來歷。隨即他又惶恐地垂著頭,否認道:“小的不知,小的不認識賢王。
”
“他不想見我?”我依舊問他。
姚東家誠惶誠恐地重復那句話。
“你告訴他,朕給他三天,三天后他若不來找朕,朕就開始娶親了!”我丟了塊令牌給姚東家。
走了幾步,我又重復道:“三天!”
“陛下。”姚東家將令牌奉過頭頂,抖著聲音道,“賢王去了。您、您回賢王府看看,那里,那里有王爺給您留的遺書。”
我去了賢王府,在我書桌的抽屜里,找到了那封信。
日期是我離開京城那天他寫的。
“鄭殊,你說話不作數,又將我丟下。”
“我還是要幫你完成大業。但也是最后一次,這世上已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
“鄭殊,我不喜歡你了,來生也別見!”
我揪著信,揉著絞痛的胸口,難忍地蹲在地上。
“臭小子!”
姚東家帶我去了他的墓地。
他說破城那天,賢王重傷失血,等第二天他找到這里時,賢王靜靜躺在他自己挖的墓坑里。
是他親手捧的土,將賢王埋了。
墓碑無名,干干凈凈立在墳包前,一如他的人,干干凈凈來,干干凈凈走。
我在他墳前喝了兩壇子酒睡了一覺,就回宮去了。
春去,秋來。
新年鞭炮聲中,我提著酒又來找他。
他死在年三十那天的夜里,就是不知是前半夜還是后半夜。
“見不見由不得你。”取了刀在光溜的墓碑上刻上了他的名字。
“蕭瑜之墓,妻鄭殊立”
我讓人在墓地圍種了薔薇,但此后我再沒有去。
左相每日催我成親。
“陛下,皇儲乃國之根本,您不成親國基不穩!”
“廢話多!”我摔了左相的奏疏,“鄭笠兩個兒子,你去挑。”
鄭笠的長子今年兩歲,而我登基也有三年了。
他妻子是程悅,生了一對雙生兒子。
今年又懷孕了,真能生。
左相選了長子大魚,我也覺得這孩子聰明。
我捏著他的小鼻子,低聲道:“我只能等你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