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死了,葬哪里可記得?”
大魚點頭:“薔薇園。”
“薔薇、”大魚牽著我,指著后宮某一處,口齒不清地強調著,“好多。”
我被他拖著,停在一處沒有名字的破落宮外。
滿墻的粉色薔薇,靜靜展示春天的生機。
“里面。”大魚拍著門。
我推開院門,一院子薔薇,纏滿了藤架,架子下立著一位清瘦的男子。
他自花間回首,眸若星光,唇若粉薇,見是我,他蹙眉。
“哼!”他道。
13.
“小瑜兒!”
我心頭有什麼,破土而出,瘋狂滋長,壓抑了三年,在這一刻再壓不住了。
聲音哽在喉間,第一次發不出來,我踉蹌著過去。
他就站在我面前,垂眸看著我。
如畫的眉眼,清晰可見。
和我三年來,每一次夢中見到的都一樣。
“小瑜兒,你果真沒死!”
“我不開墓證實,便當你躲在哪里不想見我。”
“你若生氣,便打打我,怎麼樣都行。”
他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氣惱地道:“我才不和沒有心的人生氣。鄭殊,你心里從始至終都沒有我!”
我搖頭,想要告訴他并不是。
我心里都是他,滿滿的,比院中薔薇還要滿。
我顫抖地伸出手去,去摸他的臉,但手卻穿過了一片虛無,他忽然消失在我面前。
“小瑜兒?”
“別走,小瑜兒。”
我被自己的聲音驚醒,四周明亮,可卻沒有那雙眼,沒有那一蓬蓬鮮艷嬌麗的薔薇花。
又是夢啊!
一股腥甜難壓,我嘔出的血,落在枕邊,和淚一起。
鄭笠跑進來,踢開了地上的酒壇,喊著我的名字。
“鄭笠,”我問他,“這些年,姐姐做得好不好?”
鄭笠抱著我:“阿姐做的極好。以前父親就說,阿姐的心性和能力,世間無人能及。
”
“父親說的對,我們從未見過,如阿姐這樣的明君。”
我搖頭,能做得好是因為我沒有心。
沒有心的人自然了無牽掛。
可心口的痛是因為什麼?以前我不知,可現在我懂了,我有心,心里裝著個人。
我抓著鄭笠的衣襟,沉聲道:“阿姐累了!”
鄭笠抱著我哭得不能自已。
他從小愛哭,怕打仗,怕殺人,怕這怕那……
“以后換我來保護阿姐,我不躲在你后面了。”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程悅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她跪在床邊握著我的手,笑著又哭著:“我知陛下心里難過,盼著你大哭一場發泄。”
“可你生生忍著,一年兩年三年。”
“陛下雖是天下人的陛下,可陛下也是他的妻子,你為了他悔也好哭也罷,都是可以的。”
我摸著程悅的頭,才發現她比我活得通透。
“陛下放心,鄭笠在你的保護下長大了,現在換他保護阿姐了。”
我笑著說謝謝,提著一壺酒,踏著破碎的月光,去夢中的那間宮殿。
那是賢王母妃去世前的冷宮。
我早命人修好了。
院中沒種薔薇,更沒有花下對我笑的少年。
我搬來了這里,種了滿園薔薇。
夜間,我靠在院中喝酒,在無數個或冷或熱的夜晚,我都見到了那個人。
有時候,他是個三歲的孩子,小小的身體在地上挖著什麼,明明那麼瘦弱,但背脊卻挺直的讓人心疼。
有時候,他是個少年,繃著臉數落我沒心。
“幾十萬的兒郎,父親的仇,我要有取舍和輕重。”我笑著和他解釋,努力睜著眼睛鎖視著這張臉。
“你恨我是對的,我也恨自己。”
我撫摸著他,戳了戳他彈性極好的臉。
“小瑜兒,再等等我,鄭笠他膽子小,等他再成熟些,我就去找你。”
我手中的壇子卻被對面的人奪去。
那人摔了我的酒,怒道:“就知道嘴上說,你什麼時候找過我?”
“我找了的。”我心疼那酒,卻還是解釋著,“我派了許多人……”
我猛然清醒,一把拽過對面人的衣領,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臉。
“你?”
他臉頰雖瘦可卻軟彈,還有溫度。
指尖的觸感比任何一次都真實。
“他娘的!”我將他壓在身下,怒道,“你他娘的,是真人。”
他鼓著臉道:“疼,你瘦成這樣,骨頭硌著我了。”
我破口大罵,但罵到一半卻被他的唇堵住了。
我浮浮沉沉,在真實和虛妄間徘徊,不敢閉上眼,怕這又是一個夢。
他卻是咬著我的唇,拉著我回神,用他慣用的招數,在最后一步前停下來。
固執地問我:“你到底有沒有心?”
“有,有的。”
“那你的心都是誰的?”
“你的。沒有別人,連我自己都沒份。”
他笑了,眼底涌動著得意,卻還是倔著:“甜言蜜語,就知道騙我。鄭殊,你就是大騙子。”
我吻著他,哄著愛著。
“再說一遍你發過的誓言。”
“我鄭殊愛蕭瑜,不騙他棄他,待他好,由著他寵著他!”
“哼!再信你一次。”
他就在我眼前笑,笑容如這滿園的薔薇,滿滿的,開在我的眼里,心里。
“謝謝你,愿意再信我。”
蕭瑜番外
我叫蕭瑜。
自記事起,我就和母妃住在這鎖著門的院中。
母妃身體不好,整夜都在咳嗽。
我們雖吃不飽穿不暖,但只要有母妃在,我也不覺得辛苦。
可是有一天早上,母妃沒有和往常一樣給我做飯,我舍不得喊醒她,就坐在門口,等了很久很久。
天黑后,母妃依舊睡著。
母妃睡了很久很久。我太餓了,在院中剝豆子吃。
后來香香的母妃,變得臭臭的,蒼蠅嗡嗡圍著她,我沒事做的時候,就給母妃趕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