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寧瑯,無權無勢,家世不顯,眼下卻卷入了這樁懸案,這是……
房中氛圍一時有些凝重,我腦子里亂極了,卻很快想明白了這兩件事之間的關聯,“他是為了我……”
大師兄看過來,“小一,想必你也知道駙馬爺納你入府的時候,并非真心想要你做妾。”
“駙馬爺說你將來若是有心儀之人,可以再出嫁的。”
“趙寧瑯年幼時,時常喜歡捉弄你,你二人打打鬧鬧,也算是青梅竹馬。但你二人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雖然深厚,也不足以為你搭上一輩子的前程性命。”
“那日他為你冒死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和圣上做交易,跑到揚州城去送死,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為你做到如此地步。”
大師兄是眾師兄之長,一向穩重話少,對我來說是亦父亦兄一樣的存在,今日他卻與我談了這麼多,著實是不容易。
“師兄沒有逼迫你回報趙寧瑯的意思,只是覺得,他能為你做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不容易,你可以考慮考慮。”
大師兄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只留下我一人在房間里發怔。
……
不久宮里傳出消息,說順國長公主病逝,駙馬爺悲痛過度,離京游學,卻仍是保留著駙馬府的牌匾。
我在風竹苑里養傷,桃花看得緊,也不許我下床。
床邊有扇窗,我常常看著窗外發呆。
我看天上移動的云層,看窗邊逐漸枯萎的菊花,看院子里的樹葉紛紛掉下,看這日子一日冷過一日,立冬已至。
桃花說,我許久不笑了。
她老是問我是不是身上疼,我總是搖頭。
身上的傷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傷。
那是破繭成蝶的疼痛,是我不得不成長的疼痛。
有時候細微難察,連綿不斷,有時候刻骨銘心,寸寸撕裂。
……
等我的傷勢大好,已經是翻年的事了。
春寒料峭,李郎中又來了一回,說我已經大好了。
不久,圣上召我進宮。
御書房里,圣上一身便服,正在練字,我規規矩矩地跪下給圣上行大禮。
圣上在寫字,我就安安分分地跪在那里,要說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千不好萬不好,倒是好好磨了我的性子。
許久之后。
“倒是長進不少。”圣上收了筆,“起來回話吧。”
“譽之說把你留給朕的時候,朕還以為是要給朕留一個逗悶的小玩意,不想也是有可塑之處的。”
“當不起圣上謬贊。”
“好了,朕當日叫你吃些苦頭,也非有意,”圣上看起來較以往平和了許多,提起駙馬爺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波動,“倒也不必視朕如蛇蝎。”
“奴婢不敢。”我真心實意地回道,“那日確實是奴婢冒失,現在想想,著實是奴婢意氣用事,奴婢回去之后反思良久,再不敢如此莽撞行事。”
我生于市井,雖然和三教九流的人頗有來往,卻鮮少見到些貴人,入了駙馬府,又有駙馬爺和眾師兄弟護著,實在是天真,直到沒人能護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什麼叫階級,什麼叫皇權。
我曾試圖用幾句話幾滴眼淚來打動這個王朝的最高領導者,試圖左右他的心意,這樣看來,沒被圣上打死,不是我命大,是圣上愛屋及烏,留我一條性命罷了。
“朕聽譽之說,你在識人辨人上很有一套,既是如此,朕考考你。
”圣上拍拍手,便是有一百余人規規矩矩地進了御書房,“朕身邊不留無用之人。”
“是。”
話罷,那些宮人這才開始動作,原是有五十余名宮女穿著一模一樣的宮裝,發髻頭花,手鐲耳環,脂粉腮紅,高矮胖瘦,俱是一模一樣;另有小太監五十余人,俱是眉清目秀、白臉朱唇的模樣,身上的服飾自然也是一模一樣。這樣瞧來著實整齊,可這些人一一出列,在我面前站了幾息功夫,報過名字就回到了隊伍后面。
我正摸不著頭腦,卻聽見圣上說:“好好看看,一會兒認給朕瞧瞧。”
我聽言冷汗直冒,連忙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百余號人就在我面前溜了一遍。
圣上沒給我消化的機會,隨手指了一個人出來,“他叫什麼名字?”
“杜南。”
“他呢?”
“錢順兒。”
“她。”
“繡春。”
“蘇夏。”
“安七。”
“不錯,”圣上笑了起來,“原來也是個身懷絕技的丫頭。”
我低下頭,“圣上謬贊。”
最后他揮揮手叫我下去,“下去吧,朕要是有用到你的地方,自然叫你來了。”
我聞言沒有絲毫失望或者驚訝,只是平靜地謝恩離開,繼續回駙馬府過我的小日子。
大師兄武鳴一得了圣上賞識,早就進了御林軍,另有幾位師兄弟武功出色,也被圣上委以重任,唯有十七師兄武功平平,仍守著駙馬府過日子。
我有心安慰這位師兄,卻在半夜敲開十七師兄的房門的時候撞見了衣衫不整的大師兄和慌慌張張的十七師兄。
我連忙關上門,罪過。
大師兄則黑著臉解釋,“茶水灑了而已。”
我則打斷了他,“我信我信,告辭。
”
大師兄入御林軍的第三個月,時間已經入夏,圣上卻急召我入宮。
大理寺少卿遇刺。
我站在御書房,圣上在看呈上來的折子,一旁的小太監又快又急地給我講著發生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