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可憐兮兮的,叫人看了不忍。隨即她又抬頭:「我可以游去更遠的地方,給阿致找好吃的食物的!」
「不是。」溫致溫聲解釋:「久去未歸,恐師門擔憂,我的師弟師妹們還在等著我。」
「阿迦,我是一定要走的。」
「好吧。」阿迦鮫尾繃直了,她垂頭,臉埋在長長的頭發里,溫致看不清她的表情,卻也知道她是在難過。
他看了看小鮫人,終是忍不住開口:「阿迦……」頓了頓,繼續說道:「若你愿意,可隨我一同回師門。」
阿迦動了動,鮫尾回復之前的柔軟,她隔了幾息才抬起頭,淡藍色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話。
「真的嗎?」她有些遲疑:「可阿迦都沒有出過無妄海呢。」
「沒關系,我會照顧你的。」溫致整個人放松下來,和阿迦說起他的計劃。
「我們可以從人間回去,出了無妄海便是南廣,阿迦沒有見過外面的風景,我帶著你好好玩一轉再回昆侖墟,人間有好多玩具吃食,你定然會喜歡……」
「等等——」阿迦打斷他,「你剛剛說,人間有許多好吃的?」
「是的。」溫致好笑地回她,「糖葫蘆,凍梨膏,蓮子酥,酸梅湯……」
他還沒說完,阿迦又一次打斷了他:「好了別說了。」
「我去!」
……
阿迦被溫致裝進了鎖妖囊里。
她本來是不愿意的,氣呼呼地開口:「人家是鮫人,又不是妖!」
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個鎖妖囊,阿迦別過頭:「真丑,我才不要住這麼丑的袋子。」
溫致哭笑不得,掐訣換了個樣式,再三保證這是個全新的鎖妖囊,好說歹說,阿迦才肯進去了。
末了她還提了要求:「要好多好吃的。」
溫致很好說話,爽快地答應了:「當然可以。
」
「還有很多好玩兒的!」
「可以。」
「阿致你真好!」阿迦歡呼,也不再生氣,乖乖地呆在鎖妖囊里。
溫致也果然信守承諾,帶著阿迦快活地玩了一個多月,才趕回師門。
可他沒有直接進師門,而是把阿迦帶到昆侖墟的后山,阿迦被他從鎖妖囊里放出來,游進了小水池。
溫致看著阿迦,眼神復雜,但他終于什麼都沒說,抬手掐了一個禁制,確保別人進不去,阿迦也出不來,他才開口:「阿迦,在這里乖乖等我回來,可好?」
阿迦舔著糖人兒,乖乖地點頭,說:「好。」
溫致看著阿迦手里的糖人兒,是在山下賣糖的地方給她買的,當時她就傳音給溫致,要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糖人兒。
他心里一陣酸痛,想起這些日子阿迦對他的依賴和信任,可憐可愛的小鮫人還會對著他撒嬌,溫致眼底動容,可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迦就在水池里等他,等到糖人兒都舔完了,溫致都還沒回來。
她用手撥了撥水,無聊極了。這個水池太小,她覺得翻身都不爽快。
等啊等,阿迦終于等到了溫致回來,只是他還帶著一個女子。
白裙素頭,我見猶憐。
阿迦懵了一瞬,訥訥開口:「阿致……」
溫致眼中閃過憐惜,但瞬間清醒:「對不起,阿迦。」
「今日我必殺你。」
言語間全然的決絕與狠辣,再看不出從前一絲溫潤如玉的影子。
阿迦繃直了鮫尾,失魂落魄地開口:「你不是說……對我的鱗片沒有興趣麼?」
「是。」溫致不否認,「我不要你的鱗片。」
下一秒他看向身旁的白裙女子,眼里深藏的愛意悉數涌了出來。
「我要你的鮫人血。」
原來溫致去無妄海并非路過,原本他就是沖著鮫人去的,他需要鮫人血,制成扶明燈的燈油,替他身旁的女子續命。
阿迦垂眸,心里嘆惋:可惜了。
可惜——
她沒有早早地吃了他。
溫致還是經歷得太少了,外界對鮫人的傳聞也謬誤太多。他憑什麼認定阿迦是真幼弱?她又真的乖巧聽話依賴于他嗎?
無父無母,阿迦她是如何在無妄海活下去的?
溫致從未想過這些。
他被阿迦那雙淡藍色的眼睛欺騙了。
誰會料到這樣干凈澄澈的一雙眼睛,它的主人會殘酷暴戾,手中沾滿了鮮血呢?
他也不會想到,自己在阿迦眼中,地位只比那些海魚高了一點點。
殊途同歸,無論是溫致還是海魚,都不過是阿迦鮫腹中的食物。唯一的區別便是,阿迦想把溫致養得肥胖些再下口,這樣食物的口感總是好一些。
那日在無妄海上,阿迦遠遠地就聞見了溫致身上的一絲人血味兒,鮮美香甜。
鮫人的嗅覺靈敏,阿迦為了掩蓋這股子人肉的鮮香,屠戮了那片海域所有的魚群。
魚血染紅了海水,好幾日不曾散去。
鮫人逞兇好斗,這般大范圍的掠殺,于他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是以阿迦把溫致帶離,沒有引起任何鮫人的注意。
阿迦很得意,畢竟她還沒有成年,對上那些成年鮫人,尤其是雄鮫,她肯定是打不贏他們的。
鮫人嗜愛血肉味,尤其中意食凡人血肉。
不過現在,這個食物是她一個人的了。阿迦興奮地甩著鮫尾,尖利的鋸齒沾著口水,迫不及待地想嘗嘗他血肉的味道,只是看著面前這個人,卻不知道從哪里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