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瀾:“?”
戚文瀾:“宣離玉?你怎麼在這?!等下,這畫舫你租的?”
宣玨遲疑:“……是我。”
戚文瀾大舒口氣,攬住我肩膀道:“哎哎謝冤大頭,別犯傻了。正主在那呢,直接問他能不能蹭蹭船就好了。”
宣玨這才注意到一旁男子打扮的我,微微一愣,想要行禮,又似是知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只恭敬地頷首致禮道:“爾玉公子。若二位想要登舫,直接上來就是,玨榮幸至極。”
于是我倆就這麼白嫖了一次畫舫。
戚文瀾再次問宣玨怎麼來江南了。
他坐在小茶幾后,邊撫琴邊道:“家父讓我來江南置辦一些地產店鋪。”
“喲,給你開小金庫啦?”戚文瀾會意,“留著娶媳婦的?”
一般世家弟子,到一定歲數,家里會讓他們置辦自己的財產,算作個人所有。
宣玨耳尖有些泛紅,臉上神色倒是如常,道:“讓我學著打理。還有給世叔送一封信。”
“給蘇州刺史麼?”戚文瀾了然。
蘇州刺史和宣家交好,素來有聯姻。
“嗯對。”宣玨點頭。
我在一旁聽著他們閑聊,注意力卻放在宣玨不斷不錯的琴音上——我頗有些好奇,他是怎麼能做到一心二用。
于是便問了:“離玉誒,你怎麼做到和戚文瀾這廝聊天,還能照撫琴不誤的呀?”
宣玨指尖一頓,琴音斷了一瞬,卻坦然笑道:“沒,這不還是斷了嗎?”
我盤腿而坐,手肘杵著膝蓋,捧著臉看著他,嘟囔道:“被我打擾的。行啦,不吵你倆談天說地了,我先睡一覺,月上柳梢時再叫我。”
他失笑,沒說什麼,換了個舒緩輕柔的小調。
本就是來看月夜的,今日十六月圓,否則我也不至于這麼心急租畫舫。
不過我閉眼而寐后,他倆就禁聲未再說話了,只聽到泠泠琴音,清麗醇厚。再醒來時,是半夜,我身上蓋著塊舫上的毯子。
畫舫內有些暗,桌上點了盞琉璃燈,蓮花瓣的,分外好看。
琴音也沒了,這倆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我正納悶,就看到宣玨掀開內閣的帷幕,見我醒了,愣了下,又笑道:“殿下醒了?和文瀾將船行至江中,又溫好了酒,正準備喚你。”
我懶散地舒展胳膊,同宣玨走出內閣,來到船板上,就見到浩瀚夜色,星辰點綴,一輪圓月從江上升起,滿眼銀色,水幕無邊。
就連小木幾都搬了出來,一壇酒,一壺茶,幾盤糕點,風韻俱佳。
我靠在小木幾上,微微側腰,以掌觸水面,對戚文瀾道:“不錯啊,兄弟腦子開竅了?在這江南之地泡了一個月,終于知道怎麼享受了?”
戚文瀾翻了個白眼:“離玉建議的。”
我了然拍了拍他的肩:“哦,就知道不是你。”
戚文瀾:“……”
宣玨將那琉璃盞放在桌面上,我們三個就著這天地山河、月夜江湖下菜,笑哈哈地度過一夜,直到天色大白時,船緩緩靠岸,宣玨才整理了并無不妥、依舊一絲不茍的衣物,對我二人告辭:“今日約了去世叔家拜訪,午時要到。二位還可再泛舟游玩,恕玨先告辭了。”
等宣玨走后,我才愣愣地問戚文瀾:“啊?他今天有事?還陪我們熬一宿啊?”
戚文瀾打了個哈欠:“他那人就那樣。爹是御史中丞,教兒子自然是要求他舉止言行不得出點兒差錯唄。”
我打著哈欠嘟囔道:“宣亭那老頭啊,我一聽他念叨就困。
宣玨真慘。走吧走吧,回客棧休息了,好冷,昨兒衣物沒加夠。”
可能是因為穿少了衣,又在江上吹了一晚的風,我隔日就發起熱來。
小雨淅瀝,秋風瑟瑟,風寒瞬間就能嚴重起來。
戚文瀾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替我找了好幾個郎中都沒治好我,最后還是一拍腦門找來宣玨一起想法子。
迷迷糊糊里有人給我探脈,衣襟沾著檀香清味,他說道:“附近有溫泉,帶殿下去泡泡吧,受了風寒,得出出熱。可有宮女?”
“……這騎馬出行,誰帶嬌滴滴的宮娥來。”戚文瀾理直氣壯,“你等我先找幾個婢女哈。”
宣玨:“……”
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或許是覺得這大晚上,在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找個信得過的婢女,不大現實,最終還是宣玨道:“前幾日聽到消息,三皇子殿下好像也在蘇州,等我去看看他是否帶了宮婢。”
最終,從三哥那里找來四個宮女,伺候我泡了溫泉。
泡完溫泉,我躺在溫泉旁的小舍內,出了一身汗。
外面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江南夜雨,燭火瞳瞳。
這倆忙了一夜的在旁打著盹。我半夜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旁的宣玨,火光給他打上朦朧一層暖色,側臉輪廓如玉雕刻。
至于戚文瀾那廝,抱著劍在門口守著,也靠著門檻小憩。
我沉默半晌,無聲地對這倆忙前忙后的人道:“多謝。”
小雨連綿,燈火搖曳。夜雨里,我又沉沉睡去,一夜好夢。
10、
這恍然的少年一夢,讓我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等蘭靈端著盥洗盤來伺候我洗漱時,我才回過神來,問道:“何時了?”
“回娘娘,巳時了。”她說道。
“不,我是問,距離太元五年,有多久了?”
“……太元五年?”她茫然重復,才道,“那是八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