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媽媽就是不才在下。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達出我的困惑,偶爾配合一點動作,和努力地發聲。
衛風華猜出我的意思,便說:「前幾天,小胖——現在是老胖了,他把日記本還給了我。」
衛風華指指自己的腦袋:「我原本就是在受刺激的情況下,被迫忘記你,稍微再給點刺激,就能想起來了。我以前有寫日記的習慣,里面記錄的都是跟你有關的事,我一看就想起來了。」
「看了那個日記本,總算解開了我很多困惑。」
「比如我導師當年為什麼說我又換方向,比如我父母這些年來為什麼從不逼我結婚,再比如為什麼研究所同事偶爾會在我出現時,突然都閉上了嘴巴——我想過,可能是在說我的壞話,但其實,他們在說我和你的事。」
衛風華干燥溫暖的手掌覆在我瘦骨嶙峋的手上。
「前幾年,有一回,我差點就想起來了。」
「我在街上碰見了你舍友,她險些就把你的名字說出了口——就差一點點。」
我努力咧開嘴巴,想要笑一下。
感謝我的朋友們,這麼多年幫我維持這個「謊言」。
記憶失而復得后,衛風華來不及揍小胖一頓,慌忙跑來找我。
以至于后來,我也是最先一批被治愈的。
說著說著,衛風華眼眶又紅了。
我真想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都貴為所長了,孩子都要開竅了,怎麼反而變得這麼愛哭呢?
衛風華大概真的不準備要形象了。
他哭得那麼難過,說:「妙妙,對不起,我居然忘了你十年。」
我一怔。
03
這十年對我來說,只是閉眼和睜眼的事。
可對清醒著渡過每一天的人來說,卻是痛苦著的分分秒秒。
他也好,我的父母和朋友們也罷。
在慢慢見過一些人后,我更加清楚地意識到這一件事——
世界發生了劇變。
而我,沒有跟上。
衛風華把頭發染成了黑色,看起來又年輕了幾歲。
他以前不太懂浪漫,現在跟鐵了心要彌補我似的,每天都送玫瑰花。
我哭笑不得,病房里花多得都快堆不下了。
經過一輪輪嚴格的體檢,我的身體指標還算正常,可以出院了。
作為醫院里的「老大難」,好多醫護人員來給我送行。
我走路還不太行,是坐在輪椅上,被衛風華推出去的。
他把我們以前租的那個房子買了下來。
到家后,衛風華忽然單膝跪地,再一次向我求婚。
在意識植入中,他就已經求過一次,我當時很痛快地答應他。
可這一次,我猶豫了。
玻璃柜子上映出我消瘦的面龐,顴骨突出,看起來很沒精神。
我口齒不清地說:「衛風華,我現在很丑,也不知道肌肉能恢復到幾成,有可能終身喪失勞動力,成為一個廢人。」
他聽懂了我含糊的語言。
「那你還挺幸運的,起碼還有恢復的可能,」他笑說,「而我已經沒有『可能』了,我的耳朵全聾很多年,我就是個殘疾人。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
「那就好,」他松了口氣,「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我目前的收入養你綽綽有余,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想做就呆在家里,復健我陪著你,慢慢來,正正也會陪在我們身邊的。」
「那好吧,」我用難聽的嗓音答應他,「我就勉為其難地當一下所長夫人。」
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這次不是意識里,不是夢境,是真實世界。
為了在那天,能穿上我心儀的婚紗,我努力吃東西,補充營養,想讓自己變得圓潤好看一點。
衛風華每天去研究所上班,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讓他的小助理回家為我煮飯。
有一天,小助理跟我說:「鄭姐姐,最近這段時間,衛老師整個人都變了呢。」
我問:「怎麼變了?」
「他以前對我們超級嚴格的!我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但是最近,他變得容光煥發,還愛笑了,偶爾就算我們犯了錯,他也不會批評我們。」
小助理笑嘻嘻道:「我們私下里都說,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我趁機打聽:「那他在研究所里,有沒有關系很好的女同事?」
「沒有,就衛老師那樣,女同事早都被嚇跑了……不過嘛,」小助理頓了頓,「一直以來,想當所長夫人的研究員是挺多的,畢竟衛老師是公認的帥大叔,但您不用擔心,衛老師對大家一視同仁,不跟任何人親近。」
到了中午,正正也會回來吃午飯。
有他們兩個年輕人在,我每天都能接觸到新東西,他們教我用新款的電子產品,帶我認識現在的社會。
婚禮前,我又去做了次檢查。
醫生說一切正常,只是我恢復的速度比較慢。
我明白他話里的深意——我可能恢復不到我想要的狀態了。
也就是說,我的肌肉,我的身體,要用非常漫長的時間來鍛煉,可再過十幾二十年,我就步入中老年,鍛煉得再好,也會迎來第二次衰弱。
衛風華看著有點郁郁寡歡。
我安慰他:「沒關系,只要能恢復百分之五十,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
規模不大,只請了家人和朋友,大家聚一聚,鬧一鬧,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沒有鬧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