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羚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說:「好吧。」
我們往庭院里走去,那里有人在舞劍。
越羚問:「白姑娘,翊坤樓里的公子們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嗎?」
我竭力保持著禮貌微笑:「我們樓不做皮肉生意,只提供情緒價值。」
越羚黯然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強求。」
我面皮狠狠抽搐一下,你特麼想強求什麼呢?!
越羚嘆息:「今日來翊坤樓,所獲良多。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能與交際花公子共進晚餐?」
說話時正路過冰塊臉,他舞劍明明很舒緩,聽見這話,劍意就陡然變得凜然,雪亮的劍光眨眼就到了我們面前。
我擋在越羚身前,伸手按住了冰塊臉的劍柄,一字一句,說給越羚聽,也說給冰塊臉聽:「我是做選秀生意的,不是拉皮條的。能不能和五皇子一起用晚餐,我做不了主,得聽交際花自己的。」
冰塊臉的冰凍臉和緩了些,收劍入鞘,留給了我一個炫酷而低調的背影。
翠果表示:小姐,冰凍花這對 CP 我鎖了,鑰匙我吞了。
15
越羚是個斷袖,這事兒已經昭然若揭。
我懶得再問,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了樓,臨走前他還不死心,說想再見交際花一面。
我哄他:「想見他,你多給他投票吧啊,你一票我一票,明天交際花就出道。」
他落寞地走了。
我站在門口,只想仰天長嘯——
這都什麼破繼承人啊?不是想娶我,就是想娶我樓里的男孩子。
這年頭找個正常的奪嫡選手,就這麼難嗎?!
交際花和冰塊臉來見我,說感謝我維護之恩。
我表示這都是我該做的,畢竟我是男團經紀人,又不是惡毒人販子。
交際花欲言又止:「小姐,我從七公主那兒聽說,二皇子想要娶你為側妃,這樣就可以把翊坤樓收歸己有。」
嗎的真不要臉!
我剛想發飆,就聽見清脆的裂瓷聲響起。
是宋之。
他淡淡道:「不好意思,太燙了,沒拿穩。」
翠果這個實誠孩子拆臺:「分明是你捏碎的,我都看見了。」
宋之抬頭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安靜如鵪鶉。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啊?」交際花問。
我惡狠狠道:「弄垮他!想娶我白菁菁,他也不看看他幾斤幾兩!」
冰塊臉輕笑:「那你的奪嫡之路怎麼辦?」
我沉默了許久,說:「皇上十七年前下江南,也許在大明湖畔有過一個私生子也說不定。這樣,你們倆去大明湖,一定要把與陛下春風一度的這個美人找出來。」
宋之說:「找到了又能怎樣呢,說不定比二皇子和五皇子都更不堪。」
我說氣話:「如果真是這樣,那找到了就先殺了他,然后派你去冒充他。」
宋之哭笑不得,揉我發頂:「你呀。」
也就不再阻攔。
16
清明時節雨紛紛。
我坐在涼亭,聽了一上午的雨聲,也喝了一上午的酒。
算算日子,我來這里已經大半年了。沒有秀芬追著罵,沒有連軸轉的工作,也沒有不省心的藝人。除了找不到合適的奪嫡人選外,這里的一切都很好。
然而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惆悵,因我覺得,這里的人生是一場夢,夢醒了,我還是要回到現代去的,去做那個孤寡的、不近人情的、沒人愛也懶得愛人的白菁菁。
不遠處有人撐傘走近,是宋之。
他撐一柄桐木骨傘,水珠淅瀝而下,偶然打濕他衣角,卻也干凈從容得像一莖白荷。
「你喝酒了?」他問。
我抱著酒壺不撒手:「今天全樓都放假,你沒理由不讓我喝酒。」
他笑了笑:「我沒有不讓你喝,我只是想知道,你今天很難過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以前吧,所有人都可以過兒童節、母親節、父親節,但是我能過的呢,只有一個清明節。你說我怎麼這麼慘呢,天下父母這麼多,為什麼沒人愿意做我的父母,為什麼我是在孤兒院長大,連喊一聲爸媽的機會也沒有啊?」
我又哭又笑,完全忘記了我現在是鹽商獨女白菁菁,而不是白雪孤兒院里走出來的白菁菁。
又或者醉酒的潛意識里,我依然認為宋之是可靠的,不會因為這些胡言亂語就離我而去。
宋之抿了抿唇,伸手攬過我。
我耳畔是他的心跳聲,臉頰貼著的是他溫暖的懷抱。
亭外是綿綿不絕的細雨,空氣中依稀還有清明煙燭的味道。
很適合擁抱,很適合互訴衷腸。
宋之撫摸著我的長發,目光落到遠處的煙雨朦朧中,淡淡說:「孤兒又如何呢,世上還有一些人,父母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邊。」
「我還被這個破系統搞來了這里,還得找到合適的奪嫡人選才能回家。冰塊臉去找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誰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誰知道夏雨荷生的是不是夏紫薇啊。」
宋之眼眸沉了沉,說:「其實……」
我亢奮地捧著他臉蛋,大喊:「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就是夏雨荷的兒子!大明湖畔的滄海遺珠!」
宋之頓了頓,失笑:「菁菁,你喝醉了。」
下一秒,天旋地轉,我被他打橫抱起,后事一概不知。
17
醒來的時候是傍晚,雨已經停了,晚霞涂抹在天際,深紅淺紅,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