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阿蠻問我,「如何處置?」
「既然舞跳得不好就跟著你一起伺候朕吧,行了,帶她下去換身衣服。」
我挑起藍煙的下巴:「聽聞你與她關系最為要好,此次定山王進京,你若是說錯了一個字,我不會殺你,卻會讓她生不如死。」
藍煙低垂著眉眼,蒼白的面色上有一絲嫣紅,想來是氣憤,卻只能妥協。
「奴知道了。」
因為遇刺,圍獵的隊伍第三日就打道回府,沈牧云尚未清閑幾日又要一頭扎進案子里去。
「劉正榮調到漓江去,朝廷洗牌洗得差不多了,查查前朝留下來的官員,尤其是那些不在朕跟前的。當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非要找不痛快。」
我站到沈牧云面前交給他一個錦盒。
「云京要變天了。」
他見我笑,半伸著手不敢去接。
「那陛下怎麼還笑得出來?」
「這不是還有愛卿嘛!」我把錦盒塞到他懷里,沈牧云咽了口唾沫,開盒子的手有些抖。最后果然是慌得要把東西還給我。
「陛下,臣怎敢當此重任!臣惶恐啊!」
我把鳳釵撿起來,捏在手中把玩。
「你惶恐什麼?當初在塞北不是還在唐將軍面前摔杯子嗎,怎麼如今畏畏縮縮了?」
「臣已經成家了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皇權再度變更,你那個家還能成家?」
我把鳳釵戴在沈牧云頭上,與他俊俏的臉倒不違和,逗得我發笑。
「去找唐遠的外甥,是個信得過的人。」
沈牧云不說話,過了片刻才唉唉嘆氣。
「早知道就不做官了。」臨走前他回過頭問我,「臣斗膽問一句,是林公子嗎?」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他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只不過現在不能再寵下去了。
沈牧云,你知道我弟弟當年留下了一個孩子嗎?算算年紀,也該十來歲了。這事可不能讓太后知道,不然她肯定為了這個孫子傾其所有。」
「陛下……」
我看著他的樣子不禁笑得厲害,原來時光真能磨去一個人所有的棱角,讓他從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變成一個溫和儒弱的男人。
或者說,是為了他愛的和愛他的人。
可是坐到我這個位子就不能信愛這個字了,所有對我的愛總是依附在權力之上的。
「退下吧,省得我又有事交給你。」
可能是因為最近思慮太重,嘴里起了泡,冷不丁碰著痛得我咧嘴。
唐遠泡了菊花茶,香氣撲鼻,但我還是想念他烤的羊肉。
「上火就不要貪嘴了。」
他這麼說著,撤下了桌上所有重油煙的葷菜,徒留了綠色。
「陛下愁什麼呢,上次上火可是好久之前了。」
我砸吧砸吧嘴,回味茶里的滋味,有些澀。
「明又是初一了,不想去給母后請安。」
「陛下撒謊。」
「沒有的事。」
唐遠盯住我,他的眼光向來銳利,會讓我慌神,借用杯子擋住了臉。
「臣又不是傻子,先帝之子可能在定山王那兒早已知曉。陛下怕此次他進京會與太后搭上線。」
我有些尷尬,怕他看出我的難過來。唐遠握住了我的手,暖暖的,有些硬硬的繭子。想起他在塞北的日子便有些心疼。
「等這事過了,就回來吧,塞北太苦了。」
「苦什麼呢?臣要守住陛下的江山。」他用手指碰我的臉,「陛下才苦,從做公主的時候就苦,做了皇帝還是苦。臣到現在才能體諒陛下,從前總覺得是您的夫君,同……林公子他們不是一路人,自尊作祟不肯親近。
陛下給了臣半塊兵符又覺著臣自作多情,高估了在您心中的位置。其實不一樣的,陛下。像您說的,百年之后我們會一同長眠。那麼,自然是要盡夫君的責任。」
他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脖頸,唇齒用了微末力氣,叫我頸子有些癢又有些痛。
「有些事,為夫會替您去做。」
第二日去請安,母后病了。使不上力氣,整個人懨懨的,昏昏沉沉地睡著。屋里燃著淺淡的香,侍女悉心照顧卻不見好轉。
唐遠與我只能離開,不打擾他休息。
「母后好好照顧著身子,兒臣告退了。」
他這麼說卻是勾著唇角的,鳳眼里有幾分薄涼。
定山王來請安的時候用這個由頭拒絕了他。
他是父皇的兄弟,別的能耐沒有,活得倒是挺久。
一大把年紀了,腦子還算靈光,笑起來時眼里看不到笑意,只覺得皮笑肉不笑的,害得我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哎呀,一轉眼陛下都這麼大了,小的時候可是光著屁股要老臣抱抱的,如今倒是個大姑娘了。」
這話說得不合禮數,阿蠻氣得要用杯子砸他,最后只能壓下脾氣,臭著一張臉。
「王爺,陛下面前還是收斂點為好。」
老東西還是笑。
「都忘了,我們錦瀾已經是大宣的女帝了!」
阿蠻要氣死了,百官一時都不敢出聲,只有舞姬旋轉著腰肢,羅裙舞出綺麗。
他們在等我開口,看我怎麼對付這個自大的定山王。
「時光匆匆啊,但愿明年叔叔還能來參加朕的壽宴。」
他臉色不大好,藍煙剛好走到他跟前,被他一把攬住,一時間亂了陣腳,笑得嬌羞。
其余人倒是該怎麼跳怎麼跳,一時間緊張的氛圍被藍煙的嬌呼分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