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的小林公子快被折磨瘋了。
塞北打仗了,和蠻國。
撥糧草的時候,我在心里吐槽,他們邊關的游牧民族這麼能打嗎,基本是隔個幾年就得來上那麼一次,比朕的親戚還準時。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我的月信已然一個多月不曾造訪,此時距離小林公子去塞北剛好一個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我等著塞北大捷的喜訊,結果卻等來了唐遠的死訊。
林墨白親自寫的信,唐遠中了敵軍的埋伏,至今下落不明。
沒有尸體我是不信這種屁話的,算命先生說了,他是長壽的人,比我活得久。可還是難過,一點點可能性都會無限放大,叫我心如刀割。
阿蠻勸我節哀,我聽著她的話轉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面無表情,只是睜大了眼睛,不停落淚。
「陛下,身體重要啊!」
我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把所有人趕出我的寢宮,哭了整整一天。
趴在桌子上哭,累了就躺回床上哭。哭得頭昏腦漲,頭重腳輕。兩個眼睛堪比核桃,腫得看不見眼珠子,只有一條縫代表我還睜著眼睛。
哭完了,我叫來劉執明,把兒子推到他懷里。
劉執明要來抱我,被我避開了。
「帶著太子快走!走!」
他什麼也沒說,轉身的時候袖擺帶出一陣風。
我抱著阿蠻,第一次覺得宮中的夜是這麼難熬。
「出宮吧,阿蠻,如果唐遠真的走了,十萬御林軍,我們的勝算微乎其微。」
阿蠻也抱住我,抵住我的額頭。
「您相信攝政王死了嗎?奴不相信。」她替我掖了掖被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啊,還不到說放棄的時候呢,睡吧陛下。
」
一連數日我都沒上朝,百官們開開門憂國憂民,關上門在考慮要不要棄暗投明。
我在等林墨白回來,但是沒想到等來了劉執明。
百官的孩子們依舊在宮中上課,劉執明牢牢地控制住了他們,一個也出不去。
他沖我作揖:「陛下,臣回來了!」
帶著笑,看得人心情舒暢。
有這個籌碼在手里,官員們安分了不少,劉執明說還不夠。他開始執筆寫譴責詞在云京散播定山王和林墨白造反是大逆不道,因為那孩子分明不是先帝遺孤,此事實在是無中生有。
這樣一來他終歸不是民心所向。
我放手給他去做,自己在觀星臺看雪。入夜了風刮得腮幫子生疼,有人從背后抱住了我。把頭擱在我的肩頭,吐出的熱氣模糊了我的視線。
「陛下。」
是小林公子,他抱住我的腰,將我拖到屋內,撩起厚重的裙擺有些急不可耐。
屋外火光沖天。
像我在丞相府大開殺戒的那一夜,只不過因為御林軍統領的投靠并沒有發生太多的流血。
劉執明被打入水牢,他那麼清冷的人哪受得了這個呢?我讓林墨白給他換個地,小林公子就掐著我的下巴,一遍又一遍地問:「陛下你不愛我了嗎?」
算了,我認輸。
定山王笑得好丑。
「陛下肯定沒想到會被自己寵愛的林公子背叛吧!一個女人坐皇位,我呸!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攝政王可不是被敵軍偷襲,而是被你的小林公子偷襲的呀!」
我看向他,林墨白抿緊了唇,神色有些蒼白。
這之后我被軟禁在了宮中,一如當年我逼弟弟寫退位詔書,他們在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
顧為之送上字條,我只回了他一個字,等。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林墨白囚禁了我,一如當初我折斷了他的羽翼。
第一日。
第二日。
……
第八日,定山王的糧草被燒了,我知道時候到了。
顧為之殺了統領,拿出鳳釵帶領御林軍從宮中突圍。
宮門之外,唐遠,如殺神再臨。
小林公子從來都不知道,兵符除了可以支配戍邊軍,還有關西、南蜀的軍隊都可以支配。或者說他所到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直接調兵。而我告訴他的,這塊兵符只可以調動塞北的戍邊軍。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局,只等待他一個人。
林墨白掐著我的脖子,悲愴地開口:「我本想讓你嘗嘗跟我一樣的痛苦,殺了唐遠,殺了你兒子陸行曦,沒想到你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唐遠墜涯的時候我便覺得那身影不像他,果然!你還借著我的手揪出了陸豐年那老東西,不愧是您啊,我的陛下!」
他近乎瘋狂地擁住我:「我們一起死吧,陛下!」
「我懷孕了,墨白。」
他松開我,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緊接著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起來。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阿錦,你懷孕了!」
「是啊,是真的,可是墨白,你不能活下去。」
這是唐遠送我的生辰禮,沒轉一下就能剜下一堆碎肉來。
溫熱沾了我滿手,血腥氣熏得我幾欲作嘔。
林墨白倒在我懷里,口中吐出鮮血。他伸手摸我的臉,眼里盡是不舍。
「為什麼啊,阿錦,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啊?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的,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連我一起……」
我連對不起都說不出來,我只能抱著他,看著生命在我懷中一點點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