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我瞎了眼。」
「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別消磨我的耐心。」
「我偏不!」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徒留我一個人演這出獨角戲。
沒過多久鈴蘭進來了,什麼都沒問,妥善地幫我處理傷口,「這手……」
「不過就是廢了而已,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垂著眼睛看向我的膝蓋。
「京城里我的舞跳得最好,曾經有多少人費盡心思想看我一舞都沒能如愿。」
「娘娘……」
「但我只想跳給他看,前年他回京,為了給他看,我跳給了所有人看。」
「可是他不想看見我。」
鈴蘭始終低著頭,淡藍色的碧水簪被燭火映襯成了墨色。
「你今晚看見什麼了嗎?」
鈴蘭一邊給我的傷口敷金瘡藥一邊說:「娘娘打碎了瓷瓶,不小心摔倒劃傷了手掌。」
我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要一直這麼聰明。」
7
我下旨將夏芙賜婚給顧家的三公子,一個不學無術,每日流連花街柳巷的廢物。
夏統領就這麼一個愛女,從小到大,寵愛得不行,就連她想去軍營,也由著她胡鬧。
我如今這一出,倒是將他惹怒了,他手上掌管著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兵力,沈謙還是要顧及他的情緒的。
沈謙跑來質問我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當他瞥見我手上的傷時,他原本的憤怒變為了嘲諷。
他一把捏住我受傷的手,血跡才凝固不久的傷口又裂開了,一大片紅色暈出白色的布條,觸目驚心。
他捏得很用力,讓我覺得疼了。
「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就算死你也是我沈家的人。」
「臣妾一直記得很清楚。」
沾了血的手指捏住我的臉,留下一道道血痕:「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一點,那樣我們還能回到從前。
」
「回到從前?你能讓衛家的人活過來嗎?」
不能。
我們三個的關系早就分崩離析,回不去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沈謙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他狠戾的眼睛里看到了濕意。
可是我的手好疼,那就只能讓他更疼了。
衛崢在夏芙嫁人那天劫了喜轎,帶著她逃到了邊關。
再后來,衛崢反了。
那天正好是中秋節。
7
想起之前的某個中秋佳節,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可那時候我和家里鬧掰,賴在衛府不走。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這,但誰都不能提。
林家更不能上門要人。
所有人都在保護著我的顏面。
各色的彩燈迷了我的眼,淚水順著眼角落到花燈上,燭火忽暗忽明。
一雙帶著薄繭的手輕輕為我擦去眼淚,衛崢問我要不要回家。
我抬頭看著他,然后直接撲進他的懷里,涌出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衫,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什麼都沒說,任我發泄情緒。
我問他:「要是有一天父親把我嫁給了旁人怎麼辦?」
「那我就去搶親,帶你逃得遠遠的。」
「要是皇上要抓我回來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也對。
是我無理取鬧了。
皇命怎麼可以違抗呢。
「那就掀了這朝堂。」
「什麼?」
我吃驚地看著他,生怕自己錯聽了一個字。
「我愿意為了你做亂臣賊子。」
那天的風很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楚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無關以后,只這麼一刻。
他說了。
我信了。
那麼我愿意為了他做任何事,哪怕死。
8
衛崢劫走夏芙的那日,我就站在城墻上。
我目送著他駕馬離去,夏芙火紅的嫁衣和夕陽融為一體,他們像是在浴火前行,彼此交融,兩人之間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明明是一開始就預想好的結局,可風吹過來,臉上還是涼涼的一片。
「娘娘,該回去了。」鈴蘭過來為我披上衣服,望著衛崢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宮里人太少,有些寂寞,告訴禮部,該選秀了。」
宮里人多了,也就熱鬧了。
沈謙也有過幾個孩子,但都胎死腹中。
沈謙震怒,命人調查。
他首先查的就是我。
「是你嗎?」
「不是。」
這些妃嬪懷孕之后,我一直閉門不出。
他也不讓我去看,就連東西都不讓我送一點,他這樣防著我,可這些孩子還是沒了。
「林月卿!」
「我說了不是我!」
他被吼得有些懵,手指微微蜷縮著,我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就算真的是我,你能廢了我嗎?你敢廢了我嗎!」
我冷笑道:「有這時間,你不如多給菩薩上柱香,說不定是因為你手上的鮮血太多,所以上天要你的孩子來抵。」
「林月卿!」沈謙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被戳到痛處,他惱羞成怒了。
「噗。」我掩著嘴笑,一只手捂住胸口,嬌嗔道:「陛下,你嚇到臣妾了。」
沈謙最后拂袖離開,順便打碎了我宮門口的花瓶。
和以前一樣長不大。
如果說一個孩子是意外,那接二連三還說是意外,誰都不會信的。
「鈴蘭。」
「奴婢在。」
「出宮一趟,把葉妃家小少爺生病,葉家最近買了不少川玉子的事情往外傳一傳,本宮怕有人不知道。」
「是。」
川玉子,本來是清熱降火的藥材,但若是有孕的女子吃了,不用多,每日一點,三個月,連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下來,孩子自然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