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我給了衛將軍錯誤的情報,才導致衛家軍慘死的。
我認得他,他就是那晚和沈謙說話之人。
「荒謬!」衛崢牢牢地護著我。
「你問她,你自己問啊。」
「我……」
「你來的時候帶了個盒子吧,盒子呢?現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在老將軍的營帳里,不信小將軍可以親自去看。」
我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營帳里肯定是有東西的,他們苦心策劃了這麼久,這些東西怕是早就準備好了。
我怕的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衛崢。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衛崢回頭看我,一雙眼睛紅得嚇人,一開口連聲音都是啞的,他說:「只要你說不是,我就信你。」
我該說不是的。
可是面對慘死的幾萬條人命,這句話我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除了哭我好像什麼也不能反駁,衛崢幫我擦掉眼淚,他說:「如果你不說是,我就當你沒做過。」
聽到他的話我越哭越兇,明明我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
他又說:「你不是故意的對嗎?」
我點頭。
「有苦衷。」
我點頭。
「是被人利用了。」
我依舊點頭。
他對我太好。
他現在內心比我痛苦千百倍,哽咽著聲音卻還在想各種理由為我開解。
這樣的人,我怎麼忍心辜負啊。
11
我懷孕了。
正巧神醫白芷進京,沈謙請她來幫我安胎。
他大約也是怕了。
其實我和白芷認識很久了,當年沈謙遭人刺殺,衛崢為了救他掉下山谷。
我找了衛錚整整三天,一步步拖著他,跪在藥谷外請白芷救命。
當時還為她做了好久的藥人,白芷才肯救活衛崢的。
這次也是我請她來的。
白芷為我把脈的時候面露為難:「你真的要這樣嗎?」
「嗯。」
我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有一個孩子,我和沈謙的孩子。
可能是個漂亮的公主。
「你這麼做,你的家族怎麼辦?」
「他們不會有事的,就算換個新的帝王,林家也依然是林家。」
林家在大楚的根基很深,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人會想惹這個麻煩的,就算狠毒如先帝,也不過是殺了姑母一個孩子而已。
如果是衛崢,不會對林家下殺手的。
因為我們想要的都是一樣的。
「白芷,麻煩你幫我準備一碗墮胎藥,最好可以直接要我半條命的那種。」
誰敢讓我生下孩子,沈謙或許不在乎,但葉家不會。
那日沈謙在我宮里吃晚膳,齊美人派人送來了小菜,說是小廚房新做的,請我和沈謙嘗嘗。
「放下吧,齊妹妹有心了。」
「陛下快嘗嘗。」
沈謙一把抓住我布菜的手,眼神死死地盯著我,看不出情緒。
「陛下不吃嗎?」
「卿兒。」
「臣妾在,陛下干嘛突然叫我?」
「你……」
他的眼睛始終不離開我的臉,似乎要從中看出些什麼。
「陛下不吃臣妾可吃了。」
「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從沈謙的聲音中聽出了悲涼,還有些許祈求:「這幾個月的夫妻情深就到此為止了嗎?」
見他挑明了,我也不再裝,對他微微一笑:「齊美人的小廚房,味道一直很好。」
我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拉著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陛下,你覺得他是皇子還是公主啊?」
沈謙沒說話,定定地看著我。
「你別,求你。」
我無視他的表情,拿起旁邊一早就備好的藥,一飲而盡,沈謙甚至來不及阻攔。
「你就當真如此恨我。」
「是!我恨你們沈家。
」
十足十的紅花,直接要了我半條命。
疼,好疼。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若不是白芷在一旁,我還真不敢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
葉家知道我留了白芷在身邊,不敢故技重施,就借用齊美人的手,借刀殺人。
可我一直在等著她呢。
迷糊間我好像聽到了沈謙的聲音,他哭了,哭得好傷心。
就是不知道是在哭他沒出世的孩子,還是哭我。
他好像也沒什麼錯,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沈氏民心已失,大廈將傾,他守不住。
瀕死之際我好像回到了從前。
春日踏青,桃花紛飛,一身玄衣的衛崢朝我伸出手:「小月兒快來,子謙抓了好多魚,你有口福嘍。」
沈謙揚著手里的魚招呼我:「小月兒,哥哥厲不厲害?」
「厲害,不過衛哥哥還是要比你厲害那麼一丟丟。」
「你再說,誰厲害?」沈謙用河里的水隔著老遠澆我們兩個。
「你把我的裙子弄臟了。」
「賠你十條。」
「那也是我未來的夫君比較厲害。」
「不知羞。」
我和沈謙拌嘴打鬧,衛崢在一旁生火烤魚,中途還做了一個桃花冠給我。
吃飽喝足躺在桃花樹下,我說:「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有今朝。」
12
我的孩子沒了,人也垮了。
病好后第一次照鏡子,我砸了宮里所有可以反光的東西。
我一向最引以為傲的臉啊,蒼老了十幾歲。
已無悅己者,倒也沒什麼所謂了。
我撫上自己空蕩蕩的小腹。
還以為自己不會難過的,但真的失去了,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覺一點都沒少。
孩子,對不起,下輩子找個好人家投胎,別再遇上我。
衛崢的軍隊要進京了。
他來之前,我總要幫他把所有的障礙都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