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著小姑娘的臉,「娘說了給你買小糖人,讓你原地等的呀。」
「喏,你喜歡哪個?」她拿出了一排各式各樣的糖人,小姑娘興奮地蹦著。
我不自主上揚了嘴角,直到小女孩跟記憶里的另一個小女孩重疊,那是小時候的我。
很小的時候,娘親帶弟弟出去,我跟著馬車后面跑著,喊著,娘,娘,還有我呢,你把我忘啦。
偶爾,她回來時會給我帶一兩個小糖人,是少有的溫情了。
一幕一幕,出現在我眼前。
直到最后一幕,娘倒在血泊里的模樣,她望著我的眼神。
胸口開始隱隱作痛,我知道,是慢性毒藥發作了。
以往在宋府,有各種名貴藥材幫我壓制毒性,而今日不同往日了。
告別了那對母女,我們沿著河岸走著,河面上有一盞盞荷花燈,在小舟側畔穿過。
或許我的表情太苦大仇深,陸宇昂自告奮勇地要給我講笑話。
「你知道,狐貍為什麼站不起來?」
「……為什麼……」
「因為它狡猾(腳滑)!」
「綠豆從樓上掉下來,變成什麼?」
「……什麼……」
「紅豆!」
我面無表情,而他卻被自己逗樂了,笑彎了腰。
一路上他不停給我講著冷笑話,而我假裝沒有看見他在悄悄瞄手里的小抄。他從哪兒搞來的冷笑話選集?
雖然一點兒都不好笑,但看他有點笨拙想逗我笑的樣子,我竟然放松了很多。
可是,他看我還是板著臉,于是停下來,讓我閉上眼睛。
我說干什麼。
他說有一個東西給我,我一定喜歡。
我不太情愿地閉上眼。
「可以睜眼了。」
我睜開眼,眼前是一排小糖人,各式各樣,惟妙惟肖。
「你……你……」 我一時驚訝到語塞,「什麼時候買的?」
「剛剛看你盯著那對母女看,看了很久,還盯著她手里的糖人,我猜你應該喜歡。」
他遞到我手上,
「喜歡嗎?」
「陸宇昂,」我看著小糖人,「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他一愣,然后抿嘴一笑,
「我也不知道。
「就是想對你好,好像說不出理由。」
「我會不會……讓你討厭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如何回答,正要開口,砰的一聲,他突然伸手,一手擋住差點砸到我頭的蹴鞠。
一群身穿布衣的小男孩跑過來,一臉惶恐,彎腰鞠躬,怯生生地說:
「大人小姐,我們不是有意沖撞你們的,可以把蹴鞠還給我們嗎?我們只有這一個。」
陸宇昂在手里轉著蹴鞠,彎下腰,說:
「要我還啊……除非……你們贏過我。」
他笑著對我做了個「等一下」的口型。
我看了看手里的小糖人,又看向和小男孩踢蹴鞠的他。
他故意手下留情,裝作踢不好,讓小男孩們拋下不安,跑著跳著笑著,甚至還敢拉住他,擋在他面前。
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以往對我好的人,我都可以拿東西交換。
就像云漠救了我,我用醫治舒枝做交換。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的好意。
我這一生,見過的好人不多。
陸宇昂和阿蓮是好人,我知道。
他們這樣的好人,不應該跟我這樣的惡人在一起。
有陸宇昂關照,我在軍營除了吃住條件差了點,生活倒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偶爾晚上,胸口痛得睡不著時,我就四處散步,走走停停。
這個時候,陸宇昂就會悄悄跟在我身后。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路過的士兵們看到這個情形,都一臉迷惑。
我猜他可能怕我尋短見。
真傻,我不會想不開的。
我這樣的人,如同野草一樣,給點縫隙就拼命活下去。
況且我還有,沒算完的賬,沒報完的仇。
一個月后,我終于在軍營里找到了牛二。
阿蓮正在被他往營帳里拖,阿蓮哀求著:
「伍長,我是真到日子了,今天真的不方便。」
我叫住了他,示意阿蓮先走。
阿蓮一臉擔心,不肯走。我假意惱怒,讓她快滾。
然后我一臉媚笑,纏上了牛二,在他耳邊說著悄悄話。
我讓他相信自己過慣了大小姐日子,軍營里的苦日子實在挨不住。我讓他帶我逃出軍營,還說宋府雖然被抄家了,但我藏了私房錢,肯定還在那兒。讓他陪我去一趟,再放我逃走,我把錢分他三成。
他開始不相信,我又撒嬌又發誓:
「你搜搜人家身上嘛,什麼東西都沒帶,能拿你這麼個五大三粗的人怎麼樣?」
他色迷迷地摸遍了我全身,終于被撩撥到了。但又說錢要分他六成。
我假裝為難了許久,才答應了他。
月黑風高夜,我回到了宋府。
院子里已是一片荒蕪,雜草叢生。但是娘親撞的那根柱子下,依稀還有血跡。
牛二撲了過來,說,別想你死鬼老娘吧,先辦正事。
我嬌笑著,鉆進了他懷里,然后把嘴向他送去,忍著惡心,對上了他的嘴。
一開始他還啃咬著,直到我咬破了嘴里的藥囊,渡進了他的口中。
他感到一陣眩暈,頓覺不妙,喊著:
「這什麼?你干了什麼?賤貨!」
我服下解藥。
「臭婊子,你給我下毒。」他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笑著撫摸他的臉,說:
「你放心,這不是毒藥。
「只是會讓你一個時辰脫力而已。
「我怎麼舍得毒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