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子,既像悲憫世人的謫仙,又像令人膽寒的惡鬼。
他向我逼近一步: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說外面冷,我們還是進去吧。
論變態還是你變態。
我打量了他的那些侍從,這才注意到最不對勁的地方。
丞相府已經被抄得干干凈凈,他為什麼還有這麼些侍從,而且這些人,我從來沒有在丞相府見過…
「李以敬,這些人不是丞相府的吧?他們為什麼叫你主上?丞相府的叛國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誰?」
「有些事,你先不用知道。你先安心在這兒住,一切結束之后,我就來接你。」
「在這兒住?」
「當然。我們的婚期快到了,你當然得準備一下。」
婚期?之前定的良辰吉日?丞相府和宋府被抄得一條狗都不剩了,還結個屁婚?
他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麼,說:
「乖,你安心在這兒呆著,一切都有我,我說過,我會把最好的給你。」
他拿出一只簪子,竟然是我之前刺殺他的珠釵。怎麼會回到他手里?我早就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他一邊給我戴上,一邊說:「這次,可不許摘下來了。」
他的臉離我很近,嘴唇殷紅,很好看。
我突然吻住了他。
他一怔,然后把手放在我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我正要咬破嘴里的藥囊,想故技重施時,他把我推開,捏住我下巴,沉聲說:
「吐出來。」
……我果然玩不過他。
我不情愿地吐掉藥囊。
他盯著我,說:
「你該不會還對別人用過這招吧?」
我笑了,
「對啊,那個牛二,我就是這樣把他藥倒的。
「不止如此呢,我現在是軍妓呢,你覺得我還是清白之身嗎?」
他面色愈加難看,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誰碰過你?」
「那個牛二啊,他是第一個。
「還不止呢,軍營里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都碰過。
「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還未說完,他突然又發狠地吻住了我,似乎想讓我閉嘴。
然后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低聲說:
「你不必這樣氣我,我知道陸宇昂救了你,他不會讓別人碰你的。」
我想推開他,卻被反制住雙手。他繼續吻下來,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想避開。
然后他低聲笑了。
我氣極,說你笑個屁。
「讓你安分點,你非要招惹我。」
我翻了個白眼。
「我不要待在這兒!我不要被你關在籠子里。」
面對李以敬,我確實有點有恃無恐。
「聽話,只有我能保護你……」
「愛是成全,不是占有!」
我脫口而出。
只是話音剛落,我自己都疑惑了,我在說什麼屁話?
這話,怎麼感覺很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某個人對我說過這句話。
是誰呢?
一道閃電劃過,我猛地想起來了。
醉仙樓,醉得稀爛的我,抓著陸宇昂,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著我對云漠的執念,說著我不會放過他,他就算不喜歡我,也必須留在我身邊。
陸宇昂安安靜靜地聽我說著,任由我把眼淚鼻涕抹在他身上,然后他跟我說了句:
「姑娘,愛是成全,不是占有。」
「我成全他,誰來成全我呢?」
「成全他人,就是成全自己呀。」
我還記得,我趴在桌子上說醉話,而他在一旁喃喃低語:
「娘說得對,女孩子真是水做的。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
「你這麼能哭,誰敢把你惹哭呀?」
他笑了一聲:「我肯定不敢。」
從回憶中醒來,看見李以敬臉色很不好,他偏了偏頭:
「誰教你這句話?」
顯然他也認為這種話不太可能是我自己說的。
「是陸宇昂?」
「不是!」我趕緊否認,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他盯著我一會兒,說:
「看來就是他。」
「你想干嘛?」
「你干嘛這麼緊張?」他逼視著我,想要看出什麼端倪。
「我沒緊張。」我回瞪他。
「好,」他站起身,「那我去殺了他。」
我趕緊拉住他,
「李以敬,你怎麼這麼冷血無情,他是你表弟!」
李以敬看了看我拉住他的手,臉色更加蒼白了,開始猛烈咳嗽。
良久才平復,最后緩緩道:
「我是冷血無情。
「可是宋書玉,我何曾對你冷血無情?」
我放手走開:「你要殺就殺吧,最好連我也殺掉。」
沉默持續了很久。
「好,好得很,宋書玉。
「你走吧。」
我轉身,狐疑地問:
「真的?你肯讓我走?」
「你不是說,愛是成全,不是占有嗎?
「我不關著你就是了。」
我半信半疑,但還是走了出去。
穿過院子,都沒有人追上來,我趕緊加快了腳步。
就要邁出大門了。
突然,門砰地合上了。
我就知道。
我憤憤回頭,看見李以敬微笑著:
「逗你玩的。」
這個狗男人。
李以敬的人把我看得很緊,每個人都對我很恭敬,除了把我按進那個水缸的女子,她叫如意。
我試過打探口風,但他們關于李以敬的事都守口如瓶。
我在那個宅子里好吃好喝呆了三個月。
除了半夜胸口疼時,我會想起陸宇昂。
想起在軍營時,我在外面走著走著,胸口疼到快暈厥,身后的陸宇昂就跑過來接住我,抱我回去。
他給我煮藥,喂藥,照顧我。卻從來不問我是如何中毒的。
宋府大小姐竟然被下毒,他大概猜到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
有時我夢魘了,夢到了舒枝、云漠、娘親或者李以敬,我迷迷糊糊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說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