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著下巴,眼尾勾起跟狐貍似的:「我是為誰學的?」
嘴里的飯菜它突然就更香了,我重重吞咽下去,然后回以靦腆一笑:「辛苦你了。」
當年我一腳踏入會計這條不歸路,從初級會計證到中級會計證不可謂不辛酸。
那個時候已經被拐成男朋友的顧瑾跟著學了點——為了教我。
大概是實在被我蠢到看不下去,這位智商極高的顧醫生涉獵頗多,后面完全代替肖磊榮的視頻充當老師角色。
最后我還真的過了。
打住,想到這里我低頭鵪鶉似的吃飯,他似乎只是隨口一說,重新看向屏幕。
一時間咀嚼聲和鍵盤敲擊聲交相輝映。
繁雜的報表到他手里變得井井有條,等我吃完他已經把剩余工作收了尾,接著抽出一張紙巾。
我剛想接過,卻見他已經靠了過來。
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鼻息之間,他的神色專注又認真,不緊不慢地擦拭我的嘴巴。
我不自在地想接過紙巾,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就看到他的睫毛劇烈一顫,紙巾掉在地上,他猛地收回手。
7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很沉默,先前曖昧的氛圍煙消云散。
進門后顧瑾徑直走向廚房流理臺,我聽到水龍頭嘩啦啦的流水聲,他在一次又一次搓洗指尖。
饒是我心再大,也知道這是嫌棄的意思。
眼瞧著那手都快禿嚕破皮,我倚在旁邊忍不住開口:「你就這麼嫌棄我碰你?那你為什麼又要主動接近我?」
原來他還是從前那個連手都吝嗇于牽的人,三個月未見,一點沒變。
水聲戛然而止,顧瑾垂眸擦去水珠,長睫遮掩眼底情緒。
冰涼的觸感把我抖了個激靈,他竟抬手牽住了我,指尖帶著潮濕的水汽,然后緩慢握緊。
這算什麼?
「倒也不必如此勉強,我們現在又沒什麼關系。」我冷笑著想把手抽出來,就聽到他輕聲開口,「我怎麼可能嫌棄你?」
「粥粥,我分明是怕你嫌棄我。」
水滴啪嗒啪嗒地掉,公寓暖色的燈光下我終于看清那雙眸子里涌動著的波瀾,仿佛這個夜晚他徹底脫下平日里克制、紳士的冷淡外皮。
他說:「手上細菌太多,不洗掉會臟了你的手。」
我有那麼一瞬間表情空白,然后裂開。
這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麼有點聽不懂。
想到以前次次被躲開的牽手,我艱難地試圖理解一個潔癖的想法:「所以,你拒絕我碰你的理由是這個?」
這個角度出發果然效果頗豐。
他還糾正我:「不是拒絕你碰我,是拒絕我碰你,我不允許自己這樣接觸你。」
「那之前觸診?」
「醫院有消毒。」
好家伙,這就是一個醫生的職業素養嗎?
但是……
眨眼又眨眼,舉起自己的爪子:「我的手不也沒洗,你怎麼不說臟?」
顧瑾微微一笑,絕殺反問:「粥粥的手怎麼會臟?」
8
當你發現跟前任的分手原因只是一場烏龍時,你會怎麼辦?
這好像也不是直接就可以復合的理由。
我當天晚上失眠了大半宿,最終決定——先當個鵪鶉。
公司派會計去外地分公司出差,臺階這不就來了,我趕緊順著下去。
「公司出差,晚餐不用做我那份了。」
以免見面尷尬,我用手機給顧瑾發的消息。
對方居然秒回:「什麼時候走?」
我琢磨著這話意思,試探發出去倆字:「下午。
」
他:「我送你。」
啊這。
我立馬打字:「不用麻煩,我正在收拾東西,完了直接走。」
他敏銳地抓關鍵字:「你在公寓?」
這怎麼回?
我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他該不會直接回來吧?
顧瑾沒給我猶豫的機會,一個視頻電話甩過來,我「嘶」了聲,不情不愿接了:「我確實在公寓,接我的車一會就到,你別管了。」
鏡頭對面他定定地看著我,那眼神仿佛我的任何心思都無所遁形,就在我差點扛不住想掛斷時,他終于開口:「早點回來。」
我大松一口氣,連著「嗯嗯嗯」幾聲,佯作看消息的樣子:「車到樓下了,我掛了。」
掛斷前畫面定格在顧瑾斂眸輕笑的模樣,以及電流下略微失真的冷淡聲線:「粥粥,航班發我。」
我揉了揉耳朵,權當手快沒聽到最后一句。
但顧瑾就是顧瑾,出差三天,早中晚飯點都能準時收到他提醒清淡且規律飲食的消息。
仿佛為我這病他操碎了心。
閨蜜一連串地哈哈笑,對此發展幸災樂禍:「要我說他這哪是男朋友,分明是爹。」
不知道是不是跟顧瑾相處久了,我某些時刻也變得格外敏銳,復合這事八字還沒一撇,現在聽她的語氣居然是已經認定成了。
我把航班發過去,不動聲色說:「懂我意思吧?」
她顧左右而言他:「粥粥啊,我也想接你,但林澤他好不容易訂的餐廳位子。」
「反正有顧瑾接你。」她打著哈哈,「我可不去當電燈泡。」
我劃到跟顧瑾的聊天界面,消息停留在「我去接你」這句話。
看來她知道的不少啊。
于是出了機場就看到顧瑾真是毫不意外了呢。
A 市昨天下雪,而我凌晨兩點的航班過早,積雪未清。
車子停在機場外一段路,只走這點距離我已經腳滑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