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錚伸手去摸煙,沒摸到又收回來,他不耐煩,“這些事不用你管,回學校去。”說罷轉身走出去。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駱錚在醫院樓門口站了一會兒,手機響了,是消防器械公司的銷售。他沉吟一下,破天荒接起來,緩緩道:“我要是答應你說的事,回扣你能給我幾個點?”
三天以后,肖局長朝著駱錚拍桌子瞪眼,“我知道你沒要回扣,我就問你是不是答應過他們?”
駱錚面無表情,“差一點。”
肖局長指著他說不出話,“你個……錢一分沒拿著,倒惹這一身腥!你要是真拿了,這身制服給你扒下來都是輕的!”
他轉了兩圈,看著部下嘆一口氣,“你家里困難我知道,那也不能搞這些邪門歪道!”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張卡扔過來,“不多,給你應應急。”
駱錚不動,“你這點私房錢夠干嗎的。”
肖局長又怒了。
門外有人等候多時,戰戰兢兢敲開門,“肖局,圣隅的盛總來談消防共建的事,等半天了。”
駱錚轉身,看見盛贊一行人走進來,她微微笑著頷首,眉目婉然,“肖局。駱隊,你也在。”
駱錚皺眉略點一點頭,趁眾人寒暄,匆匆走出去。
他站在后院的訓練場上抽煙,不知過了多久,身邊靜靜走過來一個人,他沒回頭,身體卻無聲地繃直了。
“駱隊經濟上,遇到難處?”盛贊的聲音很柔和,措辭委婉。
駱錚彈一彈煙灰,不看她,“和你有關系麼?”
盛贊不以為意,微微笑,“虎落平陽,英雄落難,都是讓人扼腕的事。我能力有限,但經濟上,還是能略盡薄力的。”
駱錚不習慣她的說話方式,不耐煩地掐了煙,“用不著,欠別人的我睡不著覺。
”說完轉身要走。
“我要對價的。”盛贊走過來,仰頭看著他,緩緩道,“駱錚,我幫你渡過難關,你和我契約結婚。”
……
幾個小時以后,駱錚在警察局見到一身狼藉的蔣寧和繼父,突然覺得自己當時對盛贊那番話的反應很可笑。
蔣寧瞞著哥哥逃課去酒吧打工,被幾個喝多了的混混往車上拖,恰好遇見來接女兒的蔣父。蔣父正愁苦郁結,見狀沖上前就打,人打傷了兩個,自己也一身青紫。
駱錚對蔣寧怒不可遏。
蔣寧大哭,“哥,媽這期治療費少說要四十萬,爸為了湊錢去借了高利貸,媽為了省錢偷偷地拔針,你為了搞錢差點違反紀律……你讓我這學怎麼上啊……”
蔣父捶自己的頭,“都怪我沒本事,怪我沒本事……”
駱錚閉一閉眼,他剛剛跟盛贊怎麼說的?他把煙氣吐到她臉上,笑得惡劣,“老子再窮,也沒興趣做鴨。”
他苦笑,駱錚你哪來的底氣呢?
做完筆錄從警察局保了人出來,已經是凌晨。駱錚給父女倆叫了個車送回家,自己頂著夜色離開。
第二天一早,盛贊的車開進圣隅廣場停下,突然又向前開了一大截,直直停在圣隅大廈樓門前。
樓門口,駱錚靠在墻上,在初秋清晨的薄霧里,淡淡抬起眉眼,眼里一片沉寂的平靜。
司機打開門,盛贊下車走到他面前,目光柔和,語氣溫婉,“駱錚,我明白你為難,但為了家人做出犧牲,應該無損男子漢的尊嚴。”
她妝容完美,姿態優雅,像他想象里的公主。
不,她什麼都不明白。
駱錚第一次直視著她,瞇起的眼里目光難辨,心灰意懶地勾一勾唇,“承蒙盛小姐看得上我,駱某聽憑差遣。
”
盛贊和助理吩咐幾句,駱錚的困境迎刃而解。
駱母被轉到私立醫院高護病房,手術迅速排上日程,專家會診,藥品器械一律都用最好。
蔣父的高利貸全部還清,蔣寧得到了專升本資格,還有對口的實習工作。
于是駱錚再無退路,沉默地配合盛贊辦手續,辦婚禮,出席各種應酬場合。
他本就生得好,寬肩窄腰,眉目深邃,氣質硬朗,稍事修飾便英俊逼人,無論在各種高端場合,都引來無數矚目。
隨之而來的,還有好事者弄清楚他身份后的竊竊私語和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還有隊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聽聞后不知不覺的生分疏遠。
還有老領導再發脾氣時不易察覺的忌憚收斂。
還有繼妹不可置信的質問——“哥你就這樣把自己賣了,你讓媽就算病好了又得多難過多自責!”
駱錚沉默地對一切照單全收,并無怨懟。只因心里那些每時每刻不斷層積的不可言明的歡喜。
盛贊,他從看見她第一眼就驚為天人,情愫暗生。高不可及的盛家大小姐,他曾看都不敢讓自己多看一眼的女人,如今和他在一個屋檐下生活。
加班回來晚了會和他歉意地說聲對不起,早上起來在客廳遇見會蓬著頭發說一句早安,一起出門應酬前會為他整一整衣領,介紹他身份時會柔柔微笑地看著他。
她看他時,好像眼里只有他,讓他有種她真的愛他的錯覺。這錯覺讓他暫時忘記這種關系的實質,飲鴆止渴般沉迷。
秋末時候,駱母出院了。
難得喜事,繼父張羅著一家人吃頓團圓飯,打電話通知駱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