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什麼?」
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可能說這些話有些不合時宜,但你們這樣,有種飲鴆止渴的危險。」
不可否認,她把這段關系一針見血挑開來,我的心是顫抖的。
一直以來,我都是清醒地知道這個道理。
「一邊清醒一邊沉淪,心甘情愿就不會畏懼未來不如所愿。」
游婧長長嘆氣,伸手擁抱我:「我不勸你,只希望你們得償所愿。」
這場緣分還沒有結果,我和時硯禮,都在努力地往最后的路上趕。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時硯禮的 2019 年,六月初的時候,我忽然收到他即將遠赴國外治療的消息。
我心里一沉,著急地問他:「不是說治療已經有效果了嗎?」
在這之前,他往返醫院,呈現給我的狀態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別著急。」時硯禮柔聲安撫,「我很好,出去治療是為了往更好的方向去,不是因為病情惡化。」
隔著屏幕,他的眼睛似有星星發著光,那般充滿希冀,那般真誠。
我信了。
往后數月,一切倒還算正常,只是視頻通話次數少了一些,聯系還是密切的。
變故發生在十月底,那天早上醒來,我照常查閱了洛杉磯過往的天氣。
然后給他發消息:今天你那邊,是個好天氣。
中午時,他沒回消息,我如往常般和他嘮:早上又有學生來問我你的事情,他們都挺崇拜你的。
又補上一句:我也是。
我的時教授,他在漫長的歲月里,一如既往的光芒萬丈。
到了晚上,時硯禮那邊仍然沒動靜。
語音通話視頻電話一通通打過去,盡數無人接聽。
我徹底慌了神,這一年半的時間里,時硯禮事事細微,大大小小的手術之前,都會和我細細說好時間。
他是怕自己不能回信,我會胡思亂想。
今天這樣直接失聯,是第一次。
一整晚我抱著手機,睡了又突然驚醒,迷迷糊糊之間總以為他回消息了。
可直到第二天傍晚,他仍舊沒有只言片語傳來。
16
十月傍晚的風夾著涼氣沁入皮膚,我的手腳冰涼得不像話。
相戀的這一年多近兩年的時間,那些被我們極力淡化抹去的對未知過去的恐懼,在此時齊齊瘋長了出來。
我預想了無數種結果。
最好的結果,是他的病情突然發生變故,他來不及和我說。
比這差一點的結果是隔時空通話冥冥之中切斷了。
而最差的結果,是他……在那個時空也去世了。
我找不到答案,站在校園林蔭道上手足無措如孩童。
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頻頻投來探究的目光,我全然不知。
直到有面熟的學生上來打招呼:「方教授。」
我恍若如夢初醒,抓住他的手臂問:「同學,你還記得時教授是哪一天去世的嗎?」
他想了想說:「學校名人榜上有,我記得應該是 2019 年 10 月 9 號。」
「嗡」的一聲,我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里面炸開,劇烈的光芒齊發迸射,世界鴉雀無聲。
同學發現端倪,關切地詢問道:「方教授,您怎麼了?」
我的唇嚅囁著想回答他,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按照時間推算,在他的那個時空,昨天正好是 2019 年 10 月 9 號,也就是時硯禮去世的時間。
最后一點僥幸心理徹底湮滅,異時空通話在他去世后中止。
永遠不會再接通。
我的月亮,再也不會升起了。
悲慟積攢在胸膛,我終是沒能控制住,蹲在路邊毫無形象地失聲痛哭。
學生被嚇到,手足無措地從背包里掏出紙巾遞給我。
我沒有接,他蹲在旁邊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方教授,您還好嗎?」
少年還未來得及品嘗愛人消逝的痛楚,自不能懂得我為何如此心碎。
純良如他,靜靜陪了我挺長時間。
這天之后,我就像一瞬間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氣,日子昏天暗地。
不記得把自己關在家里的第幾天,我人昏昏沉沉地被游婧拽了起來。
「信息不回電話不接,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被我的樣子給嚇得不輕,連忙跑到外面給我倒了一杯水。
「你到底怎麼了?」她把杯子就到我唇邊,有一股子我非喝不可的氣勢。
我無奈地張了張嘴,水進喉嚨,反而一陣反胃。
連連干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我哭得不行,只反復喊著一個名字:「時硯禮,時硯禮……」
她皺眉問:「你找他?」
「我聯系不上他,他又消失了。」
游婧茫然地說:「說什麼呢,你什麼時候和時教授聯系上了?」
沉浸在悲痛中的我,乍然聽到她這話,狠狠哆嗦了一下。
「你不記得了?」
游婧傻眼:「我該記得什麼?」
我也傻了,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試圖向她展示我和時硯禮之前隔時空通話的事。
沒想到,打開微信后,我驚愣住了。
原先我和時硯禮的所有聊天記錄,竟然都不復存在。
我和他的聊天記錄,又回到了最初。
停頓在我出國的第三年春節他給我發的那一條拜年信息上:方彌同學,新年好,年年歲歲平安順遂。
「怎麼會這樣呢?」
我慌亂地不斷刷新翻找,可不管我怎麼做,仍舊沒能找到我和時硯禮曾通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