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沒看錯。
我湊過去,攬住她的肩膀“我爸真的是很幸運,能遇到你這樣的美麗的新妻子,我跟弟弟也很開心你可以做我們的媽媽,我真的是等不及要向我的朋友們介紹你!”
說完,我松開她,一轉身,胳膊碰倒了她面前的咖啡杯,大半杯咖啡,全都灑在她的手機上。
我跳起來,撿起手機拼命擦,著急地快哭起來。
“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地,我會給你修好的,求你別告訴我爸,他會很生氣的。我這就給你修好,馬上就能修好的, 你等一下......我去找弟弟,他最會修手機的......”
我拿著手機跑進屋里,敲開了弟弟的門。
半個小時以后,我拿著修好的手機回來了。
“謝天謝地! 幸虧有這個GEEK 弟弟!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問題?”
她接過手機開機看了看,好像很滿意。
我又求她:“媽媽,能不能不要告訴爸爸這件事,他會生氣的,你來第二天我就闖禍,他一定會罵我的,好嘛?求你了?不要告訴她”
她笑著點點頭,跟我說:不告訴他,這是咱倆之間的秘密!
我伸出小手指跟她拉鉤,深深凝視著她的臉。
“你看什麼?我的臉上有什麼?”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笑“媽媽,你的眼睛真好看,像鏡子,又像深淵,深深淺淺的,非常迷人”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輕輕拍了拍我的手“你們美國小孩真好”
我們繼續坐在花園里賞花喝咖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問我些關于我跟弟弟的問題,但絕口不提我媽和外公外婆。雖然我媽的‘墓碑’就在幾米之外,外公外婆就在廚房里,陰沉著臉時不時看向我們。
她突然停下來,使勁嗅了幾下空氣 ,四下張望“什麼花這麼香?”
“我也不知道”我說,“我媽種太多植物,我都不知道這味道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說過我知道我媽所有的密碼。
"真香,"她深吸一口氣 “我好喜歡這個味道”
“嗯,我也是”我說。
3 遠方來信
接下去的兩周,我們家里表面很平靜,甚至有一點點輕快的氣氛。
后媽已經開始按照自己的喜好收拾屋子,一切看起來陽光時尚,我媽的痕跡在一點點消失。
但我知道外公外婆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們的悲傷和憤怒在身體里面已經裝不下了,隨時都可能爆炸。
好幾次我聽到他們將我爸叫到房間里爭執,我能聽到外公壓抑的憤怒,外婆的低聲啜泣。其實不聽我也知道他們在爭些什麼,他們想要盡快搞定我媽的墓地,然后他們想要一筆錢可以順利回國。我知道他們舍不得我跟弟弟,但是這個家,他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每天面對著我爸跟后媽,對剛剛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兒的兩個老人,無疑等于又增加了凌遲一般的痛苦。
我弟除了上課一直都躲在房間里面鼓搗他的電腦,我呢,除了上學和參加聲優俱樂部活動,我陪著后媽逛遍了整個城市。她越來越喜歡和信任我了。
每天早上,我都會第一個打開郵箱取出里面的郵件。曾經這是我媽的工作,現在是我的。
這天,我發現郵箱里有一個大大的信封,收信人是后媽的名字,郵件來自中國,但是沒寫名字和具體的寄件地址。
我將信交給后媽,她有點驚訝,又有點開心。當著我的面拆開來,立刻臉色大變。收起信件回房間去了。
我能看到信紙里面夾著些照片。
我在學校收到后媽的微信,問我幾點放學,能不能趕在我爸下班之前陪她去趟銀行。
我,當然能。
她沒有要我陪她進去,我就很識趣地乖乖在銀行外面等她,但我能看出她很緊張。
她在ATM取了現金,就到里面去找客戶經理了,過了很長時間才出來。
但她看起來輕松了一點。
回來的路上,她跟我說:今天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訴你爸。
”我?告訴我爸?你看我什麼時候跟我爸說過啥,我爸也根本沒有時間聽我說話好嘛!再說了,以前我也經常陪我媽去銀行的,我爸會讓她去存很多現金。" 我岔開話題寬慰她。
”是嗎?“她果然很感興趣,”為什麼要存很多現金?工資又不是發現金“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也問過,我媽說不告訴我,說小孩別瞎打聽...“
我從后視鏡里看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是第二天,我在郵箱里發現了同樣的信封。
后媽的表情,非常復雜,憤怒恐懼和努力的掩飾,讓她美麗的臉蛋瞬間有些扭曲
接下來的日子,后媽總是起很早,搶在我之前去開郵箱取郵件。
那種白色信封還在源源不斷地來,我能感覺到她越來越焦慮了。
她花很多時間坐在花園里,她說,喜歡那里的花花草草,和,它們的味道。
與此同時,她的肚子也越來越明顯了。
我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
我爸對她更加呵護備至,
但與此同時,與我外公外婆的關系愈發緊張。
我知道他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他們,他們現在是他美好新生活的唯一bug, 恨不得立刻將他們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