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民忽然四起,打的是皇帝殺兄奪嫂,有違天道的旗號。
其后許多天,暴民發展迅猛,以極快的速度向著京城攻來。
其中,最突出的義軍有兩支,一支是一個白面將軍領頭,另一支則是一個中年人。
父皇暴怒,派兵鎮壓。
朝野上下都很緊張。
細細想來,父皇執政十八年,并不算是一個明君。
他殺了無數先皇時候的名臣良將,朝野上下早有不滿;朝中無人,左相那樣得奸佞也能升官發財,可想而知底下的官員又該爛成什麼樣子。
民間早有積怨,只需要一個發泄口。
這一次的暴亂便是最好的宣泄。
我也很關注此事,畢竟那些人打著的是為先皇討公道的名義,而我是先皇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
我焦灼的等著消息。
恰在此時,一道圣旨到達小院,父皇要恢復我的公主封號。
我捏著圣旨,看著迷茫的傳旨太監,淡淡道,「請轉告陛下,民女愚鈍,尚未反省出自己錯在何處,不配陛下冊封公主封號,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公主……」太監驚恐。
他這輩子大概沒見過幾個敢拒絕圣旨的人。
我關上門,腦中急轉。
父皇一定猜到我什麼都知道了。
他將我封為公主,分明是為了方便拿捏我,以示自己對先皇女兒的仁慈,還能在義軍攻來時以我做要挾,甚至拿我祭刀。
他在做夢!
我眸色微寒,拿定了主意讓他難堪。
只是我萬萬萬沒想到,母后會駕臨小院。
夜幕中,她儀態萬方,帶著一種與宮中華貴無關的舒展姿態,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她環視小院,似閑話家常一般透著親近。
「上一次出宮,還是去云初寺看你。」
我心微顫,什麼時候?為什麼我不知道?
「你和那個叫寧則的小子玩得很好?可惜了。」
提到寧則,我心酸楚的厲害。
世間再無阿則了。
也再無人肯將我護在身后。
「我以為將魏昭賜給你,你會滿意。」
母后目光平靜的看著我,這平靜下是深深的憐惜。
我差點被感動了……
原來母后什麼都知道……
那她一定知道阿則是怎麼死的吧?
「皇后娘娘,您想說什麼?」
我語氣中的生疏大概很傷人,母后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阿玉……」
她等我詢問她,我卻垂下眸去,恭敬的如同任何一個見到皇后的路人。
她身上的溫情漸漸散去,屬于掌權者的氣質重新回歸。
她看向我,平靜道,「回來吧,康樂已下降,無人再與你爭,你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
與康樂爭?
我從未想過。
誰會鳥口奪食?
我想要的從來都是她的承認和正視,我不是恥辱,不是累贅,不是孽種。
僅此而已!
我亦恬淡道,「當真如此?」
「本宮一言九鼎。」
「若我想為父報仇呢?」
母后傲然的神情變得錯愕,精致的面容上是深深的惱怒羞恥。
她巴掌高高舉起,又硬生生忍住停在半空。
我目光澄澈的看著她,下巴微抬,不閃不避。
她眼眸中快速涌上淚水,憤憤然一甩袍袖,珠釵亂飛。
「你在羞辱我!趙紫玉,你在羞辱自己的母親!」
她轉身快步離去,走到門口,又猛然頓步。
「你永遠都不會懂得,身為女子,天生就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決定。
」
「你當我是母親,便還是我的女兒,你若當我不是……」
她深深看我一眼,皇后的冷厲氣勢剎那間向我席卷而來。
這一眼,讓我渾身冰寒,如被凍住。
我的母后,能以再嫁之軀在后宮中立足,她從來都不是善茬。
「咚」得一聲。
門重重關上。
我站在院中,回不過神來。
良久,一個溫潤的聲音在我身后傳來。
「進去吧,夜深了。」
是魏昭!
他看著我,眸色深邃。
我扭過臉去,依舊沉浸在片刻前和母后獨處的時光,這時光多麼難得!
我摸著臉,被一股虛弱感層層包裹。
我倒寧愿母后那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我和母后,恐怕這輩子都不能真如母女一般……
我淡淡道,「收拾東西吧!」
「做什麼?」魏昭凝眉。
「想活命就跟我走」
「……」
魏昭深深看我一眼,沉默的沒有說話,真的轉身去乖巧的收拾細軟。
19
夜幕降臨。
我和魏則躲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小院靜靜的看著先前的屋子。
刺客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又茫然的出來,四下里查探,最后不得不散開。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心情沉重。
這小院我在云初寺時就悄悄買下。
那時,我以為自己未必會走到這一步,沒想到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和魏昭躲著,城中的搜查日復一日,而城外叛軍的造反,則如火如荼。
十八路亂軍,很快被白面將軍和玉面軍師各自收服。
關于白面將軍和玉面軍師的傳聞在京城中禁了又禁,卻還是傳得沸沸揚揚。
白面將軍叫明則,是前鎮國將軍之子。
鎮國將軍是先皇的良臣愛將,當今圣上殺了先皇,鎮國將軍亦被滿門處斬,連看門的狗都未能躲過一刀,聽聞當日鮮血從門口倒溢到街上。
玉面軍師名叫陸耀,打著祿王府的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