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膨脹的虛榮,遲早會扒了她的皮。
等到行商離席去解手,她也坐不住了,找個借口跟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一個小廝垂首近來,趴在秦方止耳邊嘀咕。
他臉色微變,眼尾掃過宋檀。
以宋檀的腦筋,幾乎是立刻,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小廝小跑著在前頭帶路,女人的低吟聲越來越清晰,我故意喊一聲:「殿下慢些,小心路滑。」
低吟聲戛然而止,忽然變成一陣凄慘的叫喊:「求你饒了我,救命!」
然后就聽見男人打罵道:「臭婆娘,鬼叫什麼!」
柳書媛被摁著趴在假山上,男人在她身上起伏,場面一片混亂。
她哭著叫喊:「殿下救我,殿下……」
男人聽到腳步聲,回頭看見我們一行人,臉上錯愕之后,望著宋檀獰笑。
「這女人是你的娘們兒沒錯吧,她……」
他話沒說完,柳書媛突然拔下金簪,想也沒想就刺穿了他的脖頸
她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摸著臉上的血,顫聲道:「殿下,奴殺人了……奴,殺人了……」
她拽著宋檀的衣袍泣不成聲。
「是他該死,是他該死的,殿下,他對殿下懷恨在心,就想欺辱我,奴是自保啊,殿下……」
另幾位行商聽到她這樣說,立刻跪倒在秦方止眼前。
「大人!我哥哥是什麼人品,大人是知道的,他絕不會欺壓良民,這女人能近他的身,定是投懷送抱!如此浪蕩的毒婦,如今殺了我哥哥,還要含血噴人,求大人為我們做主!」
秦方止略顯為難地看一眼宋檀,后者強忍怒火,命人將柳書媛攙扶下去。
「秦大人,孤的女人會向旁人投懷送抱?你的朋友吃醉了酒,今日欺辱到孤的頭上,那是死得其所,至于剩下這幾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果然是護著柳書媛的。
12.
宋檀與柳書媛到底有了隔閡。
柳書媛雖是妓子出身,可遇到宋檀的時候還是清白的處子,如今,她卻被另一個男人玷污了。
驕傲如宋檀,怎會容忍自己去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說到底,柳書媛于他,也不過一個玩具而已。
能做帝王之人,都是沒有心的。
柳書媛這會兒倒學乖了,她做小伏低的樣子倒新鮮。
解氣是挺解氣的,可還不夠。
我們在天黑前趕到青州城落腳,這地方離塞外已很近了。
入城前受到好一番盤查,一問才知,近來城中少女頻頻失蹤,出入城的車輛都要嚴查。
「今夜,孤陪你?」
宋檀不著痕跡地吞了口唾沫,見我點頭,他眼中流過一抹喜色。
忽然想起年少初遇時,他對我也曾如此時一般,羞澀地別扭地示好。
只是后來不知哪里出了差錯,他予我的溫柔,像是一夜之間蒸發干凈。
今晚正好趕上青州城的花神祭,進客棧時我多瞄了兩眼滿街的花燈,宋檀便提議帶我出去走走。
「孤會護你周全,你只管放心玩。」
聽他這麼說,我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柳書媛也想跟著,我道:「人太多只怕殿下顧不過來,殿下帶著柳姑娘去玩罷,我也乏了。」
曾經無數次,我如此番識趣地退場,眼睜睜看著我的夫君同別人柔情蜜意。
只是這次,我轉身回房時,宋檀拉住了我。
「你日日悶在房里,身子都不好了,走吧,孤今日只陪你一個。」
柳書媛攥緊拳頭,咬唇道:「可是殿下,奴一個人害怕……」
「好好待在房里,自己不往槍口上撞,難不成那些瞎了眼的狗東西還能整日只找你的麻煩。
」
宋檀冷著臉,不知是不是又想起她在別人身下嬌喘的模樣。
他們兩個撕破臉的樣子,可真好看。
因為臨近邊塞,青州城內的外族人不在少數,他們大多人高馬大,我擠在其中,就像只隨波逐流的小鴨子。
宋檀笑著摟住我,見我順從地靠在他身上,他道:「夫人今日,好乖。」
我抬頭對他粲然一笑:「日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機會。」
他微愣,不明白我什麼意思。
「宋檀,我們之間,永遠沒可能重修舊好了。」
我貼著他的耳,「你無數次棄我于不顧,我恨透你了,我日日夜夜,都祈禱著你能下地獄。」
「孤沒有……」
我把袖中的小刀捅向他,他猛地推開我。
身后有人順勢把我拽入羊腸小道,眨眼的功夫,我就被人流淹沒。
最后一眼,我看到宋檀伸手想要抓住我,他大叫著我的名字:「阿蒲!」
那是我的乳名,蒲公英的蒲,意思是新生和自由。
13.
我騎著馬,一路疾馳向我的家鄉去,春蕪應當已經快到了吧。
從今日起,太子妃周禧死了,死在青州城,死在那伙尋仇行商的刀下。
當然,這只是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真正遭殃的,是落單的柳書媛。
她殺了人家哥哥,人家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那伙行商一路尾隨,就是為了找到機會對她下手。
我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對她手軟,那些胡蠻子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我也不覺得,不能親自看著她生不如死是種遺憾,我怕臟了自己的眼睛。
至于宋檀,他包庇妓子行兇,此等目無王法之人,怎麼配得上太子之位。
我聽見身后有馬蹄聲漸近,還以為是秦方止,回頭一看,卻是嚇得差點從馬背上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