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大婚之夜,我與她一帳之隔。
她是戰敗送去和親的公主。
而我只是候在帳外伺候的一個太監。
1.
「云生,快去把我的風箏撿起來。」公主坐在我頭頂的樹枝上,手里還握著已經斷掉的風箏線。
我舉著一雙手側頭看一眼站在旁邊的宮女翠喜,翠喜得了我的眼色提著裙子便朝風箏掉落的方向跑去。
「公主,您快下來吧,上面危險。」我低著頭舉著手,苦口婆心勸公主。
公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笑起來。
她笑起來像是銀鈴被風吹過,靈動十分。
「好,云生你可要接住我。」她笑著說。
不等我反應,我便聽到了風中簌簌的聲音。
下一瞬,公主便掉到了我的手上,我心下一沉,生怕她會掉到地上,用盡全力將她抱住。
她一雙手勾住我的脖子,笑聲響在我耳邊。
我周身都是她的味道,手中是她酥軟盈盈一握的腰。
她的臉湊到我的臉前面,眨了眨圓圓的杏眼,其中水波陣陣,她笑著蕩了蕩腿:「云生,我就知道你會接住我。」
是,我一定會接住她。
我永遠會接住她。
第一次見到公主是在十歲那年,我父母雙亡后被伯父送進宮里做了太監。
那時候我沒錢沒勢,只是一個剛進宮還沒背景的小太監,很快就被一個有怪癖的老太監盯上。
那日是冬至,漫天的雪落在青瓦紅墻的皇宮中,調教管理我們的總管公公以孝敬為由把我獻給了那位老太監。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卻也知道若是從了他便也活不成了,在衣服褪到只剩下一層里衣的時候我跑了出去。
漫天的大雪落在身上,我光著腳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也不知道躲了多久,我縮在那里以為自己便要這般活活凍死,卻聽到一道聲音從假山頂上傳來。
「你光著腳,不冷嗎?」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姑娘眨著她圓溜溜的眼睛,天真地問我。
我凍得說不出話來。
她從頂上跳到我的面前,解開她的斗篷蓋在我的身上,小大人似的數落我:「你是不是傻了?衣服也不穿,父皇說了,這樣會生病的。」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公主。
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女兒,被滿宮里的人捧在手心里。
她也不是只對我好,她就是看見一只死了的小兔子都能哭一陣。
不知道是不是溫暖來得突然讓我一時接受不了,我就那樣倒在了公主面前。
等我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到了公主的宮里。
公主湊在我跟前,笑嘻嘻道:「以后你就是我宮里的人啦。」
「云生,你在想什麼?」走在前面的公主突然回過頭來,差點撞在我懷里。
我低著頭,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一步:「回公主,奴才在想兩月后便是公主的及笄禮了。」
八歲的公主便這樣一年一年長到了十六。
及笄便意味著要嫁人了。
我垂下眼,掩下眼中的晦暗。
那些不該我有的心思,都應該被藏起來。
「對呀。」公主笑著又轉身,蹦蹦跳跳往前走,「那云生,你要送我什麼作禮?」
我緊緊跟著她的腳步,唇角不自覺往上揚起來:「公主到時候便知道了。」
公主轉身面對我,改為退著往前走,笑得明媚又張揚。
「云生從來不讓我失望。
」
2.
我是公主宮里的太監總管,公主的一應事宜都是由我親手打理。
所以皇上命人送來畫了滿京城俊杰的冊子我也是第一個知道。
「那是什麼?」我一進書房,還在作畫的公主抬起頭來看向我手中的冊子。
她鼻尖一點墨,煞是可愛。
我拿著冊子走過去,呈給她:「這是陛下送來的,上面都是京中最為出色的年輕公子。」
「送這個來做什麼?」公主從我手中拿過冊子。
我看著她隨意翻了兩頁,其中為首的便是太傅之子。
聽聞他是這天下最有才華的人,皇上對他青眼有加。
容貌也極為出色。
跟公主倒也……般配。
我走到公主的一側,伸手接過翠喜手中的墨條接替她,為公主磨墨。
「公主您忘了,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說要送些畫像來給公主先看著嗎?」翠喜笑著提醒公主。
她說得沒錯,上次皇上跟公主說起及笄禮的時候便提到了這事。
公主恍然大悟般,飛快地抬眼看了一眼我才扔了冊子繼續畫畫。
翠喜連忙上前收好冊子,疑惑地看向公主:「公主不看看嗎?」
「不看了,我答應了父皇要趕緊把這幅畫畫給他看。」
公主對這幅畫似乎很上心,總是畫了扔,扔了再畫,從清晨一直畫到傍晚。
見殿里越來越暗,我放下墨條去掌燈。
「云生。」我剛走到燈前,便聽公主叫我。
「父皇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她的聲音輕輕的,我辨不出她的情緒。
我點好燈才回身,答她:「陛下視公主為掌上珠。」
這是真的,滿皇宮都知道。
公主尊貴無雙,都是因為皇上對她的寵愛。
她擱下手中的筆,我一眼便看到她中指指側一片紅,那是執筆執的。
下回我再不由著她這般瘋了似的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