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還能這樣。
那探花郎怎麼辦?
我看向一臉純白無辜的公主,依她的性子能答應這樣做應該是皇上已經跟她說了一個萬全之策吧。
我是怎麼走出公主寢殿的我不知道。
只知道腦子里像是有無數煙花炸開,我掐著自己手掌心的肉,仿佛只有那樣清晰的疼痛感能讓我明白這不是一場夢。
往后我跟著老師學習的時候便更用功。
到后來,連老師都分不出來我和探花郎的畫。
我作完畫一抬頭便看到外面正在蕩秋千的公主,她胸前的平安鎖隨著她的起伏一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
她的身后站著谷子和翠喜,三個人都笑做一團。
再沒有什麼比這一幕更適合入畫了。
我將自己也畫進畫里。
沒有再比這一幅畫更圓滿的了。
10.
年關將至。
公主開始替自己繡那頂鴛鴦戲水的紅蓋頭,她說自己繡的才吉利。
事情都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只要再過兩月,我便會成為探花郎,會成為駙馬。
會成為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沒有等到那一天。
突厥的大軍黑壓壓出現在了邊境,邊境大軍節節潰敗。
我陪著公主待在宮里繡她的紅蓋頭,皇上卻和大臣們關在御書房里沒日沒夜地商量對策。
對策沒有商量出來。
不過一個月,邊境便丟了一城。
聽說這次突厥由大汗的兩個兒子帶隊,戰術陰險狡詐,無人能敵。
很快皇上便主張求和。
公主想去給皇上送湯的時候,碰到了帶著求和條件回來的一個士兵。
士兵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大殿之外。
求和的條件是割讓一座城池,再送一個公主和親。
皇上只有一個公主,唯一的公主。
公主聽到消息的當晚縮在床上瑟瑟發抖,我坐在床邊忍不住將她撈進了懷里。
她最后哭得沒力氣了,抬頭看我:「云生,我是要嫁給你的。」
「我知道。」我抱著她,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后背。
她又將臉埋進我的懷里,全身都在發抖:「我害怕,云生,我害怕。」
我也害怕。
我怕我保護不了她。
皇上又召集了大臣們關在御書房里,沒日沒夜地商量。
聽說他摔了御書房里一切能摔的東西,就是不同意讓公主去和親。
可是他是一國之君。
如今不止突厥,東胡也虎視眈眈地等著突厥和大周大戰一場而自己從中得利,如果不能和突厥達成協議,那大周遲早會戰火四起。
那大周的子民便苦不堪言。
公主連夜做噩夢,好不容易被養回來的身子又日漸清瘦。
直到第五日,公主好好梳洗了一番后領著我去了御書房。
她看了一眼打算攔著她的太監,眼中有她平日沒有的兇狠。
那一瞬間,她好像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公主。
太監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公主便趁機推開了御書房的門。
里面是關了幾日的皇上和一眾大臣,頹敗之意一覽無余。
「父皇。」公主啞著嗓子叫了一聲,一步一步踏入房中,「兒臣愿意去。」
皇上坐在案后,鬢邊已生出白發。
不過短短一個月,他便像是老了幾十歲。
「胡鬧!」他看了一眼公主身后的我,「你就是這般伺候公主的?送公主回去。
」
我直直跪到地上,我沒辦法帶她走,因為我了解她。
她決定的事,誰也沒辦法改變。
就像她決定要嫁給我。
「父皇,您是一國之君,理應明白孰輕孰重。」公主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皇上明白,只是不甘心。
最后公主和滿屋的大臣跪在地上,振振有詞道:「兒臣乃大周的公主,理應為大周子民謀一份安穩,望父皇成全。」
她成了深明大義的公主。
她不再是那個會縮在我懷里說自己害怕的嬌嬌。
皇上閉著眼同意了公主的請求,公主才站起來準備離開。
轉身之前,她突然笑了一聲,如銀鈴般。
「只是有些對不住探花郎,想來探花郎也是能理解的。」
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吧。
是吧。
像是在千年寒冰中取了一把刀,生生扎在我的心上。
是我無能,是我保護不了她。
11.
和親的隊伍很快便要啟程。
公主一身華服坐在殿中,下面跪著谷子和翠喜。
「你們留在宮中要好好的。」公主叮囑他們,就像當日給他們許配時一樣。
翠喜哭著跪走了幾步,到公主腳下抱住她的腿:「公主,您帶上奴才好不好?求求您。」
公主看了一眼谷子,冷聲對翠喜道:「本公主平日里太慣著你了,才讓你如今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
翠喜和谷子,公主一個都沒有帶上。
她原本也是不帶我的。
那是我第一次忤逆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對她說:「若是公主不帶上奴才,公主離宮之日便是奴才身死之日。」
她到底是舍不得我死的,就算知道我是嚇她,她也不敢不信。
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其中不乏皇上安排在里面的武功高手。
我不是沒有想過帶著公主在路上離開。
我甚至想過將公主綁走,和親的隊伍一定不會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