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放心我孤身一個人面對這些。
我想了想,有個熟識的人在身邊也好,就想辦法把她調到了宣和殿,當了個二等宮女。
5
暴君路過,看到陌生的面孔問我,她是誰?我說她是我在佛堂的好友,叫紅藥。這些東西瞞不過皇帝的,我老實招來。
暴君沉吟半晌,問了句與此無關的,「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心中淚目,您逮著我折騰了這麼久,合著連我的名字還不知道。
「奴婢歲落。」
「哪兩個字?」
「年歲的歲,落幕的落。奴婢生在隆冬歲尾,得先太后賜名歲落。」
先太后,也就是暴君的皇祖母,酷愛禮佛,佛堂就是專門為她建的。先太后薨逝之前,我一直在佛堂伺候先太后,后來先太后逝去,沒有貴人去禮佛了,佛堂的宮人們就散去了各宮,只留我一個在那灑掃。
紅藥是后來分到佛堂的,聽說是在其他宮犯了事,被發落到了佛堂這個邊緣宮殿。
暴君低聲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眉眼帶笑,「倒是個好名字,聽著不像個宮女名,倒像哪家的貴族千金。」
我誠惶誠恐說不敢當。
跟在暴君身邊,每天都要誠惶誠恐好多遍,我都麻了。
暴君,「你之前成日待在佛堂,宮里宮外應該也是沒怎麼逛過的,朕帶你去逛逛。」
然后他就帶著我來到了天牢。
在天牢逛?
我扒拉著牢門不敢進去,里面撲面而來一股陳腐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暴君身后呼啦啦一群大佬官員,還有獄卒侍衛,居然還能注意到我這個小嘍啰沒跟上,回頭看我,銳利深邃的眸光,沉緩清越的嗓音。
「你很喜歡那個門?」
其他人也跟著看過來。
我訕笑著放開門,「不是,奴婢只是有些腿軟。」
我還是跟著他走進了天牢,深處關押著兩個血肉模糊的人。從暴君和大臣的交談中我得知,這就是當日刺殺事件留的兩個活口,是前朝余孽派來的,分開逼供,供詞對不上,一直被關押在天牢中用刑。
其中一個被提出來綁上刑架,已經不成人樣了,被一桶鹽水潑醒,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暴君,啐了一口,被獄卒狠狠抽了一鞭子。
鞭子帶著倒刺,勾了碎肉,和著血濺出來。
我有些想嘔,拼命忍著胃里的難受,淚花都出來了。
暴君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看到他受刑,你很難過?」
「不是的。」我一把擦干淚花,想辯解,一下子沒忍住,沖到角落吐了出來。
好的,這下用不著辯解了。
暴君臉色有點黑。
李全趕忙過來,掏出一壺茶水給我漱口,又掏出一塊帕子給我擦嘴,熟門熟路。
他怎麼什麼都能掏出來?
等我緩過來,另一個人也已經被提出來了,獄卒當著先前那個刺客的面,按著他的傷口,慘叫聲像殺豬一樣。
獄卒要求刺客老實交代,刺客不言不語,眼睜睜地看著同伴活生生疼死,兩行淚沖過滿臉的血,反而大笑起來,「死了好,死了好啊!」
暴君嫌他吵,讓人把他舌頭拔了。
我別過臉去不想再看,暴君不知何時到了我身側,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完全程,「他是個有傲骨的人,朕很欣賞他。折斷人的傲骨實在是有意思得很。」
瘋狗,呵忒。
折斷有傲骨之人的傲骨,逼迫溫順跪伏之人發瘋反抗,蠱惑良善之人行陰謀詭計,懲罰陰謀詭計之人不夠純良,捧卑賤之人上高位欣賞其丑態。
像極了貓科動物,凌虐和殺戮不是為了果腹,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閑的,要玩弄人心。
暴君是嫡長子,從小就被定為儲君,沒經歷過什麼悲慘的身世,卻長歪成這樣,骨子里就是個壞坯 。
「你是不是在心里嘀嘀咕咕罵朕?」
「奴婢不敢。」
暴君輕笑,塞給我一把長劍,「這個就是那日刺了你一劍的人,朕給你留著了,你親手報仇,去殺了他吧。」
「奴,奴婢不敢……」
暴君眼眸像極了濃墨,注視著我,「是不敢,還是不想?」
他放開我,任我腿軟地坐到地上,垂著眼俯視我,那雙美而狹長的丹鳳眼,微垂之下,便顯得高不可攀。
「朕一直懷疑,你是他們的同黨。」
6
破案了,原來暴君懷疑我是反賊所以折騰我。
想想也是,我那會出現得太巧了。
一個默默無聞,又格外美貌的宮女,機緣巧合地為皇帝擋了一劍,成為皇帝的新寵,接近皇帝然后里應外合,利用苦肉計和美人計,傳遞情報什麼的,太合理了。
暴君心眼那麼多,生性多疑,自然會懷疑我。
懷疑我,便救我回來,當作釣餌。一邊調我當御前宮女,一邊給我拉滿后宮女人的仇恨值,一方面是見不得我好想逼我和他一起發癲,一方面是想看看我在各種毒計下自亂方寸露出馬腳。
可我畢竟不是反賊,沒有馬腳可露。
「你容貌扎眼,卻在后宮平平安安長到十六歲。
「朕派人調查過你的家世背景,你家住清河縣一個小山村,家中父母雙全,兩個姐姐,一個幼弟,家貧人多所以將你賣到宮里作宮女。」
「一介宮女卻滿腹經綸,你在宮中無依無靠,卻平安順遂,你一直在佛堂沒有經歷過傾軋,面對后宮眾人的詭計卻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