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噴嚏不斷,我媽嘆了口氣進了廚房,捯飭半天給我端了碗奶白的東西出來,我一手接過去,一邊小聲:「我爸呢?」
「你爸胃不舒服,早就去睡了,我也是起夜看監控才看到你的。」
我賠笑。
再低頭一看,碗里的湯是我媽的拿手菜,我沒出嫁前每天都要喝一碗的——鯽魚湯煎荷包蛋。
因為我爸胃不好,家里一年四季,魚湯不斷。
熱氣蒸騰而上,面前的視野漸漸模糊了。
「說說,你怎麼半夜跑回來了?」
我咳嗽一聲:「他們家不太行。」
我媽呸道:「早和你說過,有福之女,不入無福之家。」
「樓赫我先不談,就說他媽他妹,哪個不是鼻孔長在頭頂上,你嫁過去能有好果子吃?」
我再次賠笑。
她用下巴點點我:「趕緊喝。」
我連忙端起碗啜一口,可剛入嘴,便覺得那記憶中的鮮香味有些發腥,含著咽不下去,見我媽滿眼期待看著我,我一狠心,喉頭一動——瞬間扭頭吐了一地。
見狀,我媽酸溜溜地損了我一句:「喲,你這是嫁入豪門了,嘴巴也跟著精貴了?」
我無語凝噎。
她見我眼含淚花,只揮手趕人:「算了算了,趕緊去洗個澡。」
我沖完澡出來,我媽站在監控小電視面前,咂巴著嘴:「小藍,你來看這人,咋那麼像我那金貴的海龜女婿呢?」
我:……
27
經過眼神交流,我們一致決定晾著他。
我回到自己房間,雖然床單很久沒人睡,有點灰塵味,但我還是倒下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做了個噩夢。
夢里樓赫開門進來,把一系列道具擺在我面前,從小到大依次是:
牙簽。
小黃瓜。
大黃瓜。
保溫杯。
熱水瓶。
接著臉色曖昧地問我:「你瞧瞧,我是哪一個?」
「第三個。」
「你確定?」
「我確定!」
「恭喜你,答錯了。」
這之后,他一手持著熱水瓶,一邊獰笑著向我靠近,那樣子別提多恐怖了!
我頓時頭皮發麻,忍不住大喊大叫,硬是把自己給叫醒了!
這時昏暗的房間忽然開了門,一個男人就站在門口,手里拎著熱水瓶……
幸好,我在發瘋之前看清了。
這男人是我爸。
「醒了就出來吃早茶。」
我爸高冷地留下一句,就帶上門出去了。
我擦了擦滿頭滿臉的冷汗。
這尼瑪,以后都不能直視熱水瓶了...........
現在已經快八點了,但天色還是很陰沉,我媽也正起床,見我溜達到監控處偷看,忍不住嘲弄:「怎麼,這就心疼了?」
我一眼看到樓道外面,那灰撲撲的人影還在,忍不住驚叫:「他一直站到現在?」
昨夜到今晨,外邊一直在刮大風,下暴雨啊!
我媽笑笑,冷語如刀:「你都不心疼,我心疼個啥?」扭頭去了趟廚房,把昨晚我剩下的鯽魚湯又端出來了。
「趕緊喝掉,別浪費!」
我盯著那碗氣味詭異的魚湯,身不由己走向大門。
「算了,我還是下去接他吧。」
此刻天還陰著,湯湯大雨,傾盆而落,仿佛要淹沒人間。
難以相信,老天爺竟然能有這麼多的傷心,這麼比起來,我那點小別離也不算什麼。
樓赫就站在樓道大門外,渾身淋得透濕,失魂落魄地看著我。
「你都想起來了?」
28
我把人帶上了樓。
進門以后,我剩在桌上的大半碗魚湯,轉頭就被他喝了個干凈。
瞧他凍得臉色微微發青,我媽面露憐憫。
「好喝嗎?」
「好喝。」
不一會,他用舌頭舔出幾根刺,面色變了。
我媽不陰不陽:「沒辦法,鯽魚是窮人吃的魚,刺多,我們小藍也是從小吃到大的。」
樓赫不敢反駁,我見狀連忙把他推到衛生間,示意他洗了澡再說。
他很快便出來了,我爸個子不高,因此睡衣穿在他身上有點緊繃,也有點可笑,瞧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旁,我媽朝我爸使了個眼色,兩人拉拉扯扯地進了房間。
在對方開口前,我先擺擺手。
「我們不合適,樓赫。」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喜歡你,才和你領了證,妄想能以你妻子的身份,和你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
「但實踐已經給出了證明,我錯了。」
他聞言,眼圈立即通紅:「你誤會了,我沒有!真的沒有!!」
「那天她叫了幾個投資人,組了個局,那幫人非常能勸酒,我當時直接喝斷片了……」
「不,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你。」
哪怕看到他睡得人事不省,小曲就睡在他身邊,我也相信那個在客臥睡了三個月的樓赫,是個人品貴重的青年,斷然做不出那種同時惡心兩家人的事。
讓我失去理智,雨夜飆車的并不是那張照片,而是之后的事。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不是,你一個人的喜歡,抵消不了所有人對我的不喜歡。」
「我和你結婚這件事,已然讓兩家人同時蒙羞。我家被親戚嘲笑賣女兒,攀高枝,你家被人取笑有個窮酸媳婦,嫁妝錢摟不起一個限量版愛馬仕。」
「就連你忽然有了小三,你妹妹也只會笑著說,嫂子的人選早該換了。」
我話音未落,樓赫忽然落淚:「對不起,對不起!我為曾經的傲慢與偏見,與所有對你造成的傷害真摯地道歉,我不知道他們這麼對你……」
以前他見我總是郁郁寡歡,也問過我為什麼,但我沒有提過,總是在深夜一個人偷偷落淚,小曲的事也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